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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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红发命悬一线
“嘿,听着,伙计们,我喝多了,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人,真的……”他虚弱地辩解道。然而,海盗们可不吃这一套,他们把克劳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吐露着恶毒的词汇。
“嘿,嘿,能听我解释吗?”克劳抬高了嗓音,但这没用,海盗们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克劳甚至都没办法听清自己的声音。
克劳后退了一步,慢慢接近木门,想找个机会逃走,但海盗们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不一会,便有两个面目狰狞的大汉站到了门前,挡住了克劳的退路。
“死胖子!”他怨恨地朝木门外看了一眼,巴拉克仍然躺在那里装死,如今有这么多人见到了他的窘相,估计他此时已经是伤心欲绝了吧。而克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教训了这么一个死胖子而遭了大殃。
他捏紧了双拳,打算与海盗们做殊死一搏,并找机会开溜,为此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势必会承受不少皮肉之苦。
但令克劳惊讶(同时也是惊喜)的是,众海盗止步于嘴皮上逞能,尽管看起来咄咄逼人,却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克劳确定这一点,他在银港见识了太多充满戾气的家伙,谁会动手,谁只能扯皮,只要看一眼便能知道。只见海盗们叫嚣着难听的词汇,包围圈却不见缩小,过了几分钟,他们唯一的变化就仍然是五花八门的肮脏词汇而已。
于是克劳明白了,这群人恐怕安逸得太久、太滋润了,以为凭借以往的功勋,便可以耀武扬威——这很正常,无论是银港的总督,还是伦敦的议员们,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但权力令他们端坐在安逸之间,使得再狠的坏蛋都只能闭上嘴默默忍受。
但海盗与官员不同,或者说,就算生命对众人而言都是平等的,但在世人的印象中,二者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对克劳而言,忍受银港官员的飞扬跋扈也就算了,你们这群海盗算什么东西?
“嘿,你们还打不打了?”克劳烦躁地问道,并在脑子里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臭名昭着的沉船湾教训一下这些怯懦的地主朋友们。
他再看了看周围的海盗,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中,透露着厌恶和一点点……恐惧,没错,这样的家伙他见得多了,乌合之众即使聚集得再多,也终归是一群没种的废物。要解决这帮家伙太简单了,只需要适当的威慑便可。想到这里,克劳几乎要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在这远离凡尘俗世的贼窝里,竟然圈养了这么一堆外强中干的废物呢。
他快速向前走了一步,面前的两个海盗便惊恐地往后挤,人群立马变得东倒西歪,乱作一团。
“胆小鬼!”克劳大笑着走近倒在地上的海盗,然后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十几个巴掌。
“叫你们敢整我?臭海盗,下次先把你克劳大爷认识清楚了,再过来受死!”
当他十分过瘾地打到第二十下时,地上的海盗站起身来,用蛮横的力量从人群的脚底下拖出一把木椅子,对着克劳狠狠地砸了下去。
可怜的克劳,仍维持着笑容,便被结结实实地打倒在地,他大声哀嚎起来,头上多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嘿,伯金,你赶紧去看看医生,他刚才碰到你了。”一个人对拿椅子的海盗说道。
“我不需要你提醒,该死!”伯金慌张地说。这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从楼下飞快地跑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个大麻袋。
“找个麻袋都要花那么长时间,你是把它和你奶奶搞混了吗?”伯金生气地大吼,小孩吓得丢下了麻袋,害怕地跑开了。
“现在拿这玩意有什么用?我已经碰到这个红毛鬼了!”伯金揪起麻袋使劲撕扯起来。
“等等,放宽心啊,伯金,医生会治好你的。”另一个海盗说。
“就是,你要保持好的心情,说不定那红毛鬼的病毒还没来得及传染你呢。”
“把麻袋留给我们吧,伯金,你去找医生,我们来教训这个家伙!”
海盗们热诚地安慰他们地同伴,伯金拗不过,只得放下麻袋,拉着另一个被扇巴掌的海盗一起去找医生检查。临走之时,他又狠狠地踢了克劳几下,在听到痛苦的哀叫之后,他才发泄了愤怒,慌忙离开。
“把他包起来,注意别碰到血,那也是致命的。”一个离克劳挺远的海盗用一种指导性的语气说。他大言不惭,仿佛自己很懂行一样,而其他人,却也乐意听他的使唤。
“就是,你们最好把他翻个个儿,别让他的气息喷到脸上。”另一个人则捂着口鼻,显然对红毛鬼传播病毒的途径感到不安。
然而,不管在场的人抱着怎样的心情,有一点是没有改变的,就是他们都迫切希望解决掉克劳,不仅仅是因为克劳打倒了不可一世地“肚皮”巴拉克,更因为他长着一头丢人现眼的红头发。
克劳想的其实没错,这群海盗已经退化了爪牙,无法在正面战场击败任何人。唯一的例外,便是为其意识注入迷信的力量。
第85章 红发命悬一线
克拉那一头招摇的红发,绝不会被那些极度迷信的海盗所容忍。
海盗向来迷信,但其中的意义也各有不同。大部分人是不可知论者,仅仅凭借自己对事物的印象来定义一些本不存在的事情,比如说,一些人觉得红头发是病毒的来源,而要解决这种病毒,就必须用泡醋、风干后的麻布把红发的人裹起来,再用木棍敲打致死。
克劳被翻了个个,感觉自己就像被抹了脖子的鸡一样,正在承受放血之苦。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打倒的胖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惹得海盗兴师动众来为他报仇。可惜,如果门口没有被两三个海盗挡住,那克劳此时应该可以看到,巴拉克和他一样躺倒在地上,身边甚至连个帮扶的人都没有。海盗们根本不在乎巴拉克的死活或名誉,对他们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克劳,把红毛鬼的病毒威胁扼杀在这扇木门之内。
海盗们把麻袋打开,小心地套进了克劳的头,然后利索地往下一拉,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但接下来,他们好像失了主意似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嘿,伙计们,你们不应该这样对我,咱们是一伙的,不是吗?大家都是自由的海民,伟大的坏蛋,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克劳在黑暗的麻袋里商量道,可惜外面的人根本没有空听他的话,他们现在有一个大麻烦:究竟由谁来执行宰杀的任务。
“鲁迪,你这杂种,你上次欠我的赌债可还没有还呢!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赶紧去解决了这个红毛鬼!”一个疤面海盗粗声粗气地说道。
“什么啊,那时是因为我手头紧,拿不出钱来,现在我就连本带利还你!”海盗鲁迪赶忙说道,一边使劲地掏弄着口袋。他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又结实的海盗,但从掏东西的动作看来,他似乎不太灵活。
“等等,别,不用了!我不要你还钱了,你赶紧把他弄死,咱们就算两清!”疤面海盗拉住鲁迪的手说道。
“噢,我一定要还你的钱,扎卡!”鲁迪甩开疤面海盗的手,坚决地掏出一大把钱币
他一面数,一面喃喃自语道:“没错,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扎卡,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冒这个窝囊险……”
“那大家都散了吧,别管这个家伙,然后回家吃酒等死吧!”疤面海盗大叫道,作势要一拍两散——这当然是不行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围观的其他海盗显然都是群胆小怕事的家伙,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没了主意。
“等等,等等扎卡!”鲁迪喊道。“有事好商量嘛,这里没人愿意碰那个家伙,但既然兰斯已经碰了那个红毛鬼,何不让他好人做到底,替我们解决了他呢?”
鲁迪说的兰斯,正是刚才用木椅砸伤克劳,然后先一步夺路而出去找医生的海盗。
“白痴,你以为兰斯还会回来吗?我可以跟你赌一百个几尼,他现在正躲在医生的床上瑟瑟发抖呢!”扎卡大声吼道,他的脾气向来很坏,对温和的人毫无怜悯,却不敢惹那些他不认识的人物。这一次要不是对手是带着致命病菌的红毛鬼,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要出头。
“你给我听好了,鲁迪,干掉这个红毛鬼,我就把你的欠债一笔勾销,不然你就死定了!”
“嘿,你不能这样对我,海盗议会会治你的,蠢材!”鲁迪生气地回嘴道。
扎卡心头火起,抄起棒子就想动手,但他自知,仅凭自己是没法撂倒强壮的鲁迪的,虽然对方和他一样,也是个懦弱的废物,可那一身疙瘩肉却是真材实料,万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那可就亏大发了。
并且,鲁迪说的也有道理,拜那该死的海盗议会所赐,沉船湾倒成了加勒比海一带颇有法制意味的地方了,这简直太荒谬了。而拜其所赐,他们自己也变了样,犹如猪圈里的猪一般,再无野性,他自己心里明白的。
嘲讽归嘲讽,他们这些海盗,始终还是得低声下气地去遵纪守法,把自己包装得跟个城里人一样,因此,在鲁迪搬出海盗议会这个法律权威后,再和他纠缠下去就不太明智了。扎卡虽然脾气暴躁,可从来不会鲁莽行事,他懂得权衡利害关系,然后把自己放到最有利的那一方。
“哼,胆小的懦夫!”他鄙视地冲鲁迪笑了笑。“你欠我二十个几尼,鲁迪,记好了!”
这连本带利的报价远远超出了鲁迪可以接受的范围,这与其说是讨债,倒更像是在赤裸裸的抢劫了,但扎卡心里清楚,鲁迪是不会拒绝的,既然他不敢解决红毛鬼,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果然,鲁迪没有反对,他把那一大把钱币又塞回口袋,然后同其他海盗一样,热切盼望着出现一个有种的英雄。
“咱们可没时间浪费了。”扎卡说着,把木椅使劲砸断,然后拿起一块椅脚,递到了另一个年轻人的面前。
“我可不干!”年轻海盗连忙摆手,一脸惊恐地说道。
“你还想不想在这一行混了,臭东西,明明才来不久,架子却不小啊!”扎卡讽刺地说道。
“就是,这些事情本来就该由新人来干,我们前半辈子见的血就已经够多了!”鲁迪附和道。
这个决定令大部分海盗感到满意,而那些才刚到此地不久的菜鸟,却也还保留着一丝犯罪者的血性,于是也就没有过多抵触。
“年轻人,身强力壮的,多干点事,才容易出头。”扎卡拍了拍年轻海盗的肩膀,把椅脚递进了他的怀中。
年轻海盗叹了口气,拿起椅脚,颤抖地举过头顶,照着麻袋上突起的部分狠狠地打了下去。
“嗷!”克劳疼得大喊起来,那海盗用尽全力的攻击,无情地砸在了他的两瓣屁股上,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半身发麻。不过他的叫声倒是颇有气势,吓得那个菜鸟海盗丢了椅脚,直往后退缩,然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这没用的窝囊废,那只是个红毛鬼,没什么好怕的,起来再打!打头!”扎卡暴躁地说,把被吓得惊慌失措的菜鸟提了起来。
“就是,兄弟,没什么好怕的,你做的很好,就这样继续干!”鲁迪笑着帮菜鸟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然后把地上的椅脚捡了起来,又塞回他的手里。
“干死他!”他冲菜鸟伸出大拇指。
“干死他,干死他,干死他!”海盗们开始起哄。
“等等,别这样,求你们了!”克劳哀嚎道,他又为自以为是买了单,真是自讨苦吃!他一直拿着自己底层人民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以为自己看透了人性,却接连着了富商和海盗的道儿,他也是时候学学夹着尾巴做人了,当然,如果他有幸能活下来的话。
菜鸟吞了一口唾液,死死地盯着那扭动的麻袋,尽管别人说红毛鬼没什么可怕的,但鉴于伯金去看医生时的恐慌模样,以及鲁迪和扎卡这两个隔岸观火的小人的态度,谁都知道要解决红毛鬼是会冒生命危险的。
但舆论往往会令人迷失自我,特别是当周围的人对此抱有强烈的期望时,当事人的意愿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古往今来,有多少渴望幽默风趣的诗人苗子,最终却成了刻板古怪的医生?又有多少立志上阵杀敌的热血男儿,最后却遁入修道院做了悲天悯人的神父?这其中,不乏家人、朋友,以及大众意识的干扰吧。像亨利·巴斯克那般蔑视世俗,践踏伦理的家伙实在不多见。而如今,这位拿着一只木头椅脚,全身颤抖的菜鸟海盗,明显不具备反抗大众心愿的气魄。他紧咬着嘴唇,内心里最后一丝理智即将熄灭,在沸腾的呐喊声中,他表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样貌,举起椅脚,朝麻袋走去。
正在这时,当克劳以为自己将悲惨地死去的时候,当在场的海盗们都伸长了脖子,兴奋地围观英雄殉道的时候,当扎卡对自己又讹诈了鲁迪不少钱而洋洋自得的时候,一声枪响打断了人们的狂欢。
暴戾的呐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静止在了原地,为这突如其来的静谧感到疑惑和苦恼,却又生怕打破了这幅静止的风景。他们僵着身体,活像失了魂,就连脾气暴躁的扎卡也只敢扭头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静谧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其时快时慢,毫无节奏可言,每一步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坚定而有力地敲击着地面,就像跌入大海的巨人,气势磅礴,荡气回肠,又好似一头刚刚睡醒的狮子,带着嘲弄与不羁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挑逗这世界的愚昧。
房间已经挤满了围观的海盗,但他们还是自觉地分开了空间,给脚步的主人让出了一条大道,于是,鬣狗亨利·巴斯克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讥笑,继续放荡的脚步,毫无阻拦地来到了麻袋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