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的整个海面一片火红，几艘船在海浪里颠簸着。

蒋宁正躲在船舱里拆开伤口上缠着的白布，由于敷了一点药，伤口逐渐有愈合的迹象，不过那狰狞的痕迹，还是很触目惊心的。用一块湿布擦了擦伤口，那湿布瞬间就红了一片。

蒋宁皱了皱眉头，将湿布丢到盆里，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酒壶，咕哝一声喝了一大口，再喷到伤口上。

酒精瞬间就让伤口痛了起来，他赶紧再用湿布擦了擦，然后再倒一点药在伤口，等那些药粉均匀散落在伤口上，蒋宁才从桌上抽出一条白布，自己包扎起来。

由于手臂都受了伤，包扎的动作极为缓慢，却不影响他的心情。死里逃生，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就差了那么一步，他就见了阎罗王。幸好，蒋家的列祖列宗保佑着他，顺利度过了那场劫难。

“笃笃”几声敲门声传来了，蒋宁抬起头，朗声道：“进来。”

漕帮的一个兄弟进来了，手里提着食盒，冲着蒋宁打了一个欠，然后道：“大爷又不吃东西了。”

蒋宁皱紧了眉头，这是第几回了？自从周海受了重伤之后，就常常不肯吃东西。前些日子，蒋宁的伤口还没有大好，躺在床上，也不方便过去劝说，如今蒋宁下了床，就该过去一趟。于是他对那个兄弟道：“带我过去。”

蒋宁一到周海的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喝酒对伤口的复原，是有极大的妨碍。蒋宁皱着眉头进去，就看到周海趴在床上，上身裸着，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一见蒋宁进来，他有气无力道：“还要我吃什么？这些口粮，你们自个留着，我横竖是死，不必浪费粮食了。”

蒋宁命人取出东西，然后坐在周海身边吃了起来，没有一会儿，周海的肚子咕噜作响，蒋宁递了一个馒头给他，周海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来吃了几口。

不过馒头终究太硬了，他吃了几口，就再也入不了口，于是将馒头扔到一边，垂头丧气道：“老子这次是阴沟里翻了船，实在是太憋屈了。”

蒋宁趁机舀了一碗粥给他，然后道：“要是觉得憋屈，就得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连本带利的把这笔账要回来。”

周海愣愣看了蒋宁半晌，最后还是接过粥道：“小子，我不如你。”这次若不是蒋宁，漕帮的人没有几个走的掉。

蒋宁闻言，并没有搭话，手臂上的痛楚隐约告诉他，那天的杀戮，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梦境。

拍了拍周海的肩头，蒋宁道：“养好身子，我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茫茫的大海，他们要怎么回到中原？

所以周海此刻不能死，他是老马识途，而自己再厉害，却对这海外的情形是一抹黑，根本不晓得里头的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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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里，钱氏就吩咐人打点去钱府的礼品。等这些事情都妥当了，才对秦云依道：“好些日子没有去你外祖母家里，趁着这个时候，去一趟看看也好。”这些年，疏远了钱府的人，一部分是因为桂嬷嬷的事情，另一部分，就是因为秦云依的婚事。

秦云依的眼睛闪了闪，母亲这次回去，就真的只是看看吗？

就在秦云依思索钱氏去钱府的目的的时候，钱子贤在门外说要拜见钱氏。钱氏让婆子带他进来，叫自己的女儿躲到屏风后头。

“侄儿见过姑母。”钱子贤规规矩矩的行礼。钱氏一扬手，指着旁边的位置道：“这里头也没有什么外人，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

钱子贤应承道，然后坐到梨花木的交椅上，见屋子里除了钱氏，就剩丫鬟和婆子，于是好奇地问道：“云依表妹怎么不在屋里头？”

钱氏端起茶盏，用茶盖随手拨了拨了茶叶，方徐徐道：“小姑娘家家的，出去一趟，回来就说累，我就让她先去休息呢。你这孩子，倒比你的妹妹有心了。”

钱子贤听到钱氏提到他的妹妹，于是顺口问道：“莫非姑母今日见到小妹？”大房的妹妹，除了三妹妹之外，其他都是庶女，母亲的性格是绝对不允许庶女冒尖的。

钱氏淡淡一笑，道：“是啊，今天不但碰见了，还说了一会子的话。原先，我以为你三妹率直，如今想来，却是太过娇气了点。”

娇气？钱子贤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不禁打鼓，可是三妹说了什么话，冲撞了姑母么？

钱氏放下茶盏，对钱子贤道：“士农工商，这商，是排在最末位的，也难怪你八妹看不起我们一家子。子贤，姑母今日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钱子贤的神色一凛，看来三妹真的是冲撞了姑母。于是他恭敬道：“还请姑母训示几句。”

“这姑娘家的，本该娇养着，这理儿是不错。不过，若是太过娇宠，任性妄为，日后嫁了人，不但在夫家站不住脚跟，也会给娘家蒙羞。”

钱氏若有所思的盯着钱子贤道：“你日后若是为官入仕途，这名声二字最是紧要。要是在这上头栽了跟头，就算你学富五车，八面玲珑也是枉然。”

“子俊谨记姑母的训示，三妹今日无礼，冲撞了姑母，侄儿在此向姑母请罪。”说着，钱子贤又起身行礼。

钱氏急忙扶起他，“都说是一家子，何必如此多礼了。对了，你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姑母说？在厢房里住的不习惯，还是丫鬟备的膳食不合胃口？”

“都不是。”钱子贤抿着嘴道：“听说姑母要回去一趟，想随车和姑母一同回去。”

“你这是要走了么？”钱氏问道：“可是底下的人怠慢了，还是姑母哪里思虑不周，怠慢了你？”

“自然不是。”钱子贤急急开口解释道：“是侄儿想陪姑母返家一次，等姑母回来，再随姑母回来。”

这就是说，他要跟着自己回钱府么？钱氏的目光透着一丝疑惑与不解，这里头难道还有别的隐情么？

不过，钱氏还是拒绝了钱子贤的提议，“当初可是说好了，你住在这里，是要温习功课。如今，你随着姑母进进出出的，回头你姑父问起了，又责怪姑母不尽责。这样吧，你若是真想家了，也不打紧，随你挑一个日子，几时回去都行。”

钱子贤微微一愣，本想着趁此机会回去，当面向老太太表露心迹，然后再跟钱氏求娶秦云依。

钱氏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一定不忍心拒绝，若是点头答应，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肯答应，老太太哪里会依？不闹腾一次两次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可钱氏却以温习功课的名头，拒绝了自己的要求，难道说，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么？

钱氏低头，望着茶杯里的粼粼波光，她道：“秋闱的日子日益临近，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这上头。这儿女情长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得清。倒不如等到你取了功名之后，再从长计议，还是来得及。”

钱子贤闻言，顿时一喜，难道姑母的意思是等了自己有了功名之后，再商议婚事么？于是他急忙道：“侄儿明白了，多谢姑母提点。”

屏风后，秦云依绞紧了帕子，难道还要和他再做一世夫妻么？想起前世的悲欢，还有被休前的绝情，秦云依咬紧了银牙，不行，嫁给谁都行，不能嫁给他。

等钱子贤一走，秦云依从屏风里头走了出来。钱氏对着女儿道：“我瞧着，这孩子倒是可造之材，与他的妹妹大不相同，你若是嫁给他，与你二舅母…”

“娘——”秦云依委屈的叫了一声，扑到钱氏的怀里道：“若是叫女儿嫁给他，女儿情愿绞了发，做了尼姑算了。”

这话一出，钱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她推了女儿一把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难道娘还能害你不成吗？再说，你的表哥仪表堂堂，日后又是有了功名在身，对你，对秦府都是大有助益的事情。你为何偏偏死脑筋，到底为何看不上你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