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鬟被打了一巴掌，就求饶道：“请姨奶奶饶了奴婢。”这个丫鬟，不求钱氏，反倒是求起秋姨娘，分明是给钱氏打脸来着。

钱氏也不火，她发现，这辈子的火气，差不多在前段时间都用完了。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玉手指向那个丫鬟，钱氏不急不缓道：“不会说话的贱婢，就该好好教教规矩。徐嬷嬷，你进来一下。”

秋姨娘听到徐嬷嬷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不过，随即她又镇定下来，只要今日把钱氏气的半死，然后趁着她的女儿不在的时候，再寻机下药毒死了她，最后一并除去那几个杂种，那么，秦府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不过，今日的钱氏倒是很镇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丝火气出来，恐怕是在死撑着吧。嘴角微勾，秋姨娘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徐嬷嬷走进来，她今日穿着一件青缎缠枝莲纹对襟袄子，配一件莲青色绣裙，梳着一头油亮的发髻，插着几支碧玉竹节簪，脑后簪着一朵大红色的绢花。她先是对钱氏行礼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钱氏对着徐嬷嬷绽出一抹笑意道：“这次辛苦你了，还要你特地跑回来一趟。”原来，徐嬷嬷今日陪着秦云依去巡铺子，却被钱氏临时叫了回来。

“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你说一句，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动动老腿了。”说到一半，徐嬷嬷扫向了秋姨娘的丫鬟，然后道：“还请夫人吩咐。”

钱氏指着那个丫鬟道：“嬷嬷，主子说话，做奴婢的胡乱插嘴，该怎么罚？”

“打耳刮子二十下！”徐嬷嬷中气十足答道。

“不分尊卑，不分贵贱，如何罚？”钱氏再问道。

“不分尊卑，乱了主仆的名分，不分贵贱，乱了人伦。”徐嬷嬷一字一字说道，“按律法，这等人该杖毙，按家规，打五十板子不为过。”

徐嬷嬷的话，宛如一把利刃，割破了屋子里的静谧，那个丫鬟连爬带滚的走到钱氏的脚边，跪着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夫人饶了奴婢一次，饶了奴婢一次。”

钱氏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她抬起手来，对徐嬷嬷挥手道：“以后，我不想见到这个贱婢了。”

一个姨娘屋子里出来的丫鬟，居然敢对她这个主母不敬，不是找死，还是想做什么？秋姨娘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都吓得瑟瑟发抖，夫人几句话，就能要了她们的命，这都是她们以前想不到的――

那个丫鬟很快就被几个粗使婆子拖下去了，钱氏这才转头望向了秋姨娘，对秋姨娘道：“现在，该是我们说说心里话的时候。”

秋姨娘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的丫鬟给杖毙了，这分明是当众甩她的脸子么？

见秋姨娘的脸上青白交加，钱氏摸了摸手指上的鸽子血宝石道：“怎么了，心疼你的丫鬟呢？难道你屋子里的丫鬟是人，我屋子里的丫鬟就不是人么？别忘了，你也是从我屋子里出来的丫鬟，别说你现在还是个姨娘，就算你日后登了天，成了仙，你还是我屋子里头的丫鬟。在我面前，有我坐着，就没有你坐的地儿。”

语气是一句比一句严重，秋姨娘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了钱氏处置的话柄，于是跪下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心想着夫人身子不好，底下的丫鬟跟着轻狂起来。妾身生怕她们乱了规矩，出了差错，将夫人气到，就僭越处置了一回。”说来说去，都把全部的错算到她钱氏的头上来的。

“你的用心真是良苦啊。”钱氏微笑，神情里带着一丝赞赏，“在我的丫鬟当中，你算是最贴心的，不但贴心到爬上姑爷的床，还曾经三番四次的在我后头使绊子。如今，老爷不在家，你带着这几个姨娘到我跟前，是要干什么？想气死我么？”

秋姨娘低下头，抽泣道：“夫人，妾身是冤枉的，妾身绝对没有那个心思。”

这个时候，另一个秦朗早些年纳的萍姨娘出声道：“夫人，按理说，你在敲打秋姨娘的时候，妾身不该说话，可如今，妾身却不能不说了。”

扫了室内一圈，萍姨娘才缓缓道：“秋姨娘今日虽犯了错，却不是什么大错。夫人揪着这件事情来说话，无非是用她来敲打妾身几个。可妾身自认为光明正大，并没有任何不轨企图，夫人一棒子打倒了一船人，如果妾身此时再不出声的话，岂不是落下了话柄？”

钱氏点点头，“你说的十分在理，不过，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你今日穿的衣衫是什么意思？”

说完，钱氏的眼睛紧紧盯着萍姨娘，这个萍姨娘，当初是怎么上位了，钱氏到死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生了女儿，老夫人知道后，就当场给她开了脸，抬了她做姨娘。从头到尾，老夫人是一句话也没有问过自己，本以为丈夫会安慰自己几句，可得到的却是丈夫连续歇在萍姨娘屋子里头的消息。

这对于当初年轻气盛的钱氏来说，是何等的打击！

后来，为了和萍姨娘较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秋姨娘爬上丈夫的床，到如今，也有十余年来。想到这里，钱氏的心顿时痛了，她忍了这些妾室整整十余年。

无论是多大的委屈，多深的怨恨，都要深深藏在心底，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发泄出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硬的跟石头似的，如今撕开一看，还是血淋淋一片。

“这话，该是妾身问夫人才是。”萍姨娘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如今外头的人都说老爷遇难了，夫人不给老爷设置灵堂，戴孝服也就罢了。如今，却穿着一身大红的颜色出来晃荡，外头的人若是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秦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