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早就想跑上去，将这个不孝的孙女打死。

可他刚踏上一个台阶，就看到帝王眼里露出的浓烈杀机。这股凛冽的杀机，让李丞相却步了。

却不曾想，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李贤妃就把两桩丑事都公布在天下人面前。

大殿上，李贤妃拽着李太后的头发，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身旁的宫女和太监都没有了主意。这两个人都是李氏女，身份又贵重。若是出手太狠了，伤了哪个都不好。

何况，太后的头发在李贤妃手里，若是想分开这二人，除非李贤妃先松手，不然的话，以李贤妃的力道，足够把太后的头皮给扯下来。

至于谢德妃和阮淑妃，更不好插手了，就只能退避三舍，作壁上观。

文帝则是站在她们的不远处，冷漠看着她们两个人，对他来说，李贤妃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让他震惊，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柔情。

隐约之中，他猜到李贤妃会突然对太后发难，也许就是为了保全自己吧。

如果不是的话，她完全可以私底下毒死李太后，让这件事不了了之，相信李家的人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太后，而对付自己的孙女。

两个人滚在一起，拼命用指甲划着对方的脸颊，用脚踢对方，李贤妃还拼命用手拉扯着太后的秀发，宝座附近，到处都是一片碎发。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架逐渐进入高潮的时候，李贤妃突然吐出一口血喷到李太后的脸上。

李太后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理智才开始回笼了。

直到这时，李太后才恍然意识到，李贤妃要和她掐架，何尝不是要拖延太医救治自己的时间。于是，她用脚朝着李贤妃的胸口狠狠踢了一下。

李贤妃的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早就没有气力，这一踢，即刻倒下去，不过，她的手里还攥着太后的一把秀发。

望着手里的秀发，李贤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太痛快了！

太后此刻也顾不上李贤妃，转过身，朝着宫女太监怒喊：“太医，快请太医过来！”

对她来说，生命，她的生命是何等的重要，她不能死，不想死，也不可以死。她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要扶持幼主登基，要做那个人上人。

她怎么可以死？她是万寿无疆的太后！

那怒吼声，在长乐大殿上回旋，听得人心惊胆战。

李贤妃已经站起身，看着太后在拼命嘶喊，手指还伸入喉咙里不断往外抠东西。从容一笑，李贤妃望向了身边的文帝。

文帝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泪花。李贤妃自然也看出了文帝眼里的泪花，从发髻上拿出一根簪子，毫不犹豫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割破喉咙的那刻，鲜血四溅，有不少鲜血就溅到了太后的脸上。

太后抹了抹脸庞，转身一看，恰好看到李贤妃倒在血泊之中。

这个时候，李太后也顾不上哭喊和抠东西，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在血泊之中阖上了眼眸。

如果说，刚才的李太后，还恨不得将李贤妃千刀万剐，此时，她的心里只充满了悲伤，痛苦，还有一丝怜悯。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李太后突然觉得，这长乐大殿，不，是这座皇宫，就像是野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把这里的女子吞噬下去。

李太后望着手里的血迹，这是她至亲之人的血。这些年来，她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如今，轮到她的亲人，轮到她自己了。

想到这些，李太后仰头大笑，眼角滑出了泪水，她以为，只要登上了最高的位置，就能拥有一切，到此刻，她才知道，她错了。

为了权力，她付出了青春，出卖了良知，践踏了生命，到头来，就算她做到人上人又如何？

如果她没有听从父亲的意思进宫，兴许她和全天下的女人一样，成亲生子，然后看着儿孙长大成人，这样简单的生活，此刻想来，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让人向往。

血，从李太后的嘴角蜿蜒而下，她跌坐在宝座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刚才，当她在拼命哭喊的时候，拼命挣扎的时候，那些人，那些自称为她的臣民们，就这样漠然看着，好像在看一出闹剧似的。

寒意从心底冒出，李太后怎么也控制不了这股寒意在身体里蔓延。

她到现在才明白，所有的人，不是因为她是太后而对她谦卑的，而是因为太后是她才不得不敷衍。

李丞相带着儿子跪在了李太后的身边，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中毒已深了。

李太后伸出手，覆在父亲的手中：“将韩国夫人移到母亲建好的墓穴里去吧，就当是哀家欠她的，还给她。至于明珠，就让她随着哀家走吧。父亲，你年纪大了，不要再争了，多享几年清福吧！”

临死前，太后的平静，让李丞相心如刀绞，偏偏不能流下半滴眼泪。

李太后自然能看出父亲眼里露出的那抹痛苦，可生离死别之际，她真的不想给父亲的心上撒一把盐。

头一偏，她将自己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哥哥，一夜之间，哥哥就得背负着丧女之痛，和失去妹妹的悲伤。

“哥，对不起！”

明明答应哥哥，要好好照顾明珠的，可惜，到头来，伤明珠最深的人，却是自己。

最后，李太后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养子，她现在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自己和明珠到了这种地步，只怕是眼前的帝王设下的圈套。

他一步步引诱着明珠对他动了真心，然后再一步步在明珠的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而这股仇恨，随着李夫人的死，彻底爆发了。

掀起嘴角，李太后想说一点什么，最后，那话还没有出喉咙，她的眼眸就永远阖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旁边的谢德妃看到此景，急忙跪下，痛哭出声：“母后---”

阮淑妃跟着跪下，拿帕子掩住的眼角，跟着痛哭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