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原则，一切只以程不器的喜怒哀乐为出发点，非要说原则，那柳茹玉的原则就是程不器。

这是柳茹玉的行事宗旨，所以看着程不器大踏步而去，柳茹玉也不再关心这位小白娘子的心情如何，受了刺激心态如何，面色平淡如水地走出了小院，只剩下李元霞无可奈何地陪着李婉秋。

其实李婉秋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多少还念及两分情面，毕竟自己当真对曹无彰有过好感，此时见自己一句话惹了多人不开心，心中越发觉得委屈。

但最让李婉秋面上无光的，还是自己的倔强带来了危险，自己的师傅不止一次告诫她远离曹无彰，如今验证了李元霞看人的眼光很准，也就反衬了李婉秋识人不明，最终招致祸患。

柳茹玉快步赶上程不器，想着刚刚他明显有很大的火气，还是想劝慰他两句，谁知程不器转脸看向自己时，又恢复了一脸笑容。

“你不生气了？”

程不器趁着前后走廊没人，笑嘻嘻地搂住柳茹玉的腰肢道：

“生气，生什么气？我怎会为了这种人生气，而且就算真的生气，也决不会将气带到玉夫人这里嘛！”

柳茹玉白了程不器一眼，手指抵着他的鼻头。

“你呀，总是没个正行。”

程不器此时还有正事要办，于是也不跟柳茹玉过于亲密，只是鼻子在美人躯上蹭了蹭，贪婪地吸了一会儿美人香，才放柳茹玉回屋。

程不器接下来是要去杀人的，所以决不会让柳茹玉目睹整个过程，一来怕吓着她，二来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过于残暴。

回到侧院时，莫九千已经在整理审问曹无彰的口供，而这个在人前卖弄君子风度，不知欺骗了多少类如李婉秋一般的江湖少女的真小人曹无彰，则有些神志不清一般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地，身子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负责抓曹无彰回来的老十三与老七、老九等三人，则像是看稀奇一般蹲在他周围，眼神极度不屑，毕竟他们十三人年龄最大的，也是少年时就跟着莫九千这位老大哥，对他的手段颇为了解，觉得躺在地上的曹无彰实在太不中用。

很明显莫九千审问的法子，没有给曹无彰带来多大的肉体折磨，但精神已经近乎崩溃。

曹无彰被老十三等人带回来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程不器对于莫九千审人的法子实在好奇。

只是后来见的多了，才知道莫九千也不单单就只是问话，手段还是有的。

他讲求的是修身养性、工于心计，而且毕竟也是一直在理论上训练老十三等众多王府死士走出来的，要说内功心法什么的完全不会也不可能，只是莫九千追求的是以智御人，而非以力降人，所以不擅长动刀动剑。

但多年来莫九千琢磨出了一种能够在思想、心理上控制人的法子，一种对审问有着奇效的精神攻击，让他在逼问消息时能够得心应手。

简单扫视了一眼莫九千整理的口供，程不器暗暗记在心里，回头看着老七与老十三。

“你们两位也有些日子没动手了，今天想不想开个荤？”

程不器话音未落，老十三眼中就冒出了红光，嗜血的红光。

作为追求刀意极致，讲求以杀养气的老十三来讲，杀人就好比寻常人吃饭一样简单，这虽然看似残暴无道，却正是他与人对战几乎从不落下风的主要原因，虽然境界并不十分顶尖，实战起来却常让人惊骇。

不过老十三虽然弑杀，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除了威王府的军令下达让无名十三出击屠军以外，多数时候要杀人则是去帮着北境诸州郡关押的死刑犯解脱。

自打来了长安城之后，老十三很少有动手的时机，当下机会就在眼前，他定然不会相让于老七。

程不器看出了老十三的心思，一个眼神就将曹无彰的性命许给了他，但还是示意他不要急躁。

“今天咱们威王府建了一功，帮皇帝李承安抓住了一名入宫刺杀、逃匿在外的刺客，当正君威、明圣意，于东市闹街斩首示众。”

程不器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莫九千，目光带有征询看法的意味，想看看莫九千对他这番计谋的看法。

抓住曹无彰，一者原因是无意间碰到了，见他欺负了自己的小白娘子，同时坐实了他狼卫暗探身份，密报自己一行人刺杀皇帝计划的事，害的程不器功亏一篑。

二者原因是，报上一次曹无彰收受忠毅侯李承翼银钱，与诸多高手伏杀自己的仇，程不器向来是有仇必报，绝不以德报怨。

即使面对美貌风韵无双的剑仙姐姐李元霞，程不器至今都没忘她最初对自己的杀意，只是当下诸般算计、利用，一直将仇深藏心底而已。

三者原因，就是程不器打算利用曹无彰作文章，明着打皇帝李承安一个耳光，看看他会不会怒不可抑，沉不住气作出一些带来意外惊喜的举动。

皇帝不可能猜不到，程不器已经知晓了这个曹无彰狼卫暗探的身份。

但程不器依然横行无忌地将他一刀砍死，直接向李承安传达出了程不器与他有意撕破脸的态度，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得逼他李承安自己捅破。

同时程不器还有意撕下李承安多般维护的皇家颜面遮羞布，他李承安抠字眼也要维护住皇帝的颜面，天大的闯宫刺杀案也要遮遮掩掩，不敢向天下人明示，那程不器就当街砍一个入宫刺杀的刺客给他抖落出来，看皇帝有什么反应。

莫九千听了程不器的安排，沉吟半晌，开口道：

“要杀这人容易，但还是要留个心眼儿。”

程不器略微不解，等着莫九千详说。

“这人好歹也是狼卫的密探，听他自己供述，还是狼卫内的七十二地煞之一，官职也算不小了，万一要是有几个知心好友，打算拼死相救一番，还是得防备一下。”

程不器立时恍然大悟，对着莫九千连连伸出大拇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同时也明白了莫九千的真实用意。

一旁的老十三与老七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不屑的很。

“这怕什么，谁敢来劫法场，老子一刀活劈了他！”

程不器与莫九千心领神会的一笑。

“十三叔，莫叔不是这意思，咱们不是怕有人劫，而是盼着有人来劫！”

老十三依旧不解。

“莫叔的意思有两层，一者是要咱们做好有人袭击的准备，万一真有狼卫的人想来救他，咱们借着缉拿刺客同伙的理由，大摇大摆地把狼卫抓几个、杀几个，让皇帝哑巴吃黄连，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有什么狼卫好友来救这么一个小兵。”

“那第二层意思呢？”

老十三听了程不器的解释，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第二层意思，就是要咱们在三天后斩首关靖三人的法场杀这曹无彰，咱们提前以官府的角度来看看法场的环境，以防备者的姿态摸一摸法场周边的地形、环境。”

“如果计划顺利，事情的发展足够理想，咱们可以提前以防守者的角度看看法场周边可以藏匿高手，埋伏军队或是预设伏击的地点，可以提前将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摸一遍。”

“等到三天后皇家斩杀失陷于皇宫的三人时，咱们又可以从攻击者的角度去破解皇帝手下狼卫、铁鹰卫可能的埋伏，能够对他们的手段做到最大程度的预判！”

老十三已明白了程不器的意思，但也有一层不解。

“怎么，你还打算劫法场，救那三人？”

程不器故意一笑，先使了招激将法。

“怎么，要是我派你们去劫法场，不会不敢吧？”

“切，你小子要真敢下命令，我们几个闯宫杀皇帝都不怕，还劫法场，算个屁。”

老十三脸色颇为不屑，但也并非空口吹牛。

无名十三，总共就是十三个人，十三个没有姓名，只有代号的死士。

这十三人虽然在北境军中威名赫赫，让北燕三军闻风丧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们个顶个都是龙山榜未能统计入册的高手，而是他们对威王府的忠心。

这层忠心最大的体现，就是他们的定位--死士，威王府的掌控者一声令下，虽死无惧。

至于让十三人死心塌地，从无怨言与背叛之心的缘由，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就好比老七与老十三，两人都是原昆仑派的弟子，各以大形意刀诀、小形意刀诀而名震北境。

三十年前，尚未官拜北燕国师的拓跋翰，为了抢夺昆仑派的一门秘法，率北燕狼骑攻打昆仑山，最后将昆仑派上下三百余口系数诛杀，只留了老七与老十三两人，准备活捉回北燕，继续逼问。

拓跋翰领着七千狼骑返回北燕时，被侦知动向的赵风云与程烈两人在器口山设伏，将拓跋翰手下七千人马全歼，只剩了被赵风云打成重伤的拓跋翰狼狈逃回。

彼时不过十多岁的老七与老十三，被程烈与赵风云救下后，自此甘愿入威王府成‘无名十三’一员，只愿有朝一日攻入北燕擒杀拓跋翰，以报血海深仇。

这也是老十三与老七，每当外出征战、追击北燕人时最为疯狂的原因，尤其曾在奇峰口一战中，两人就斩杀了北燕校尉、偏将、百夫长以及狼骑军士两百多人，一时间让整个北境都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