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呐，真是胆大包天，敢这么当面对我不敬的，你还是头一个！”

能说出这话，就是柳茹玉也听得出这位皇后娘娘心中已经没了什么火气，自己也对小郎君哄人开心的法子暗暗佩服。

“哎呀这话可不对，我这哪是不敬，这是最大的尊敬，才敢称您一句皇后姐姐！”

“您要知道，我主动开口叫姐姐的，都是长相美丽漂亮又年轻，心里十分喜欢的人，最属的就是身边这位玉儿姐姐了！”

甜言蜜语的攻击力是最强的，就是柳茹玉有心想提醒程不器，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看着他三言两语就让天性恬淡的这位皇后姐姐喜笑颜开。

“说说吧，你们两人今天专程进宫，是有什么事，可别开口说什么中秋那日没时间，是特意来提前推了陪我赏月的事，这我可不会答应！”

“娘娘说笑了，您让我们二人入宫作陪，我们怎敢推辞，不仅如此，不器说还想专程举办一场诗会，特意入宫来请您前去观赏，免得只是躲在宫内几人赏月，更显得冷清无聊。”

柳茹玉开口一边将话题引入诗会一事，一边给了程不器一个眼神，示意他开始表演。

“哦？是吗？威王世子确有诗才，这我之前倒是见识过的，只是这突然之间，怎么想起来要举办一场诗会呢？”

暂时之间，柳茹玉与程不器还看不出柳南雁的态度，感受不到她对诗会的热情或是冷漠。

程不器按照柳茹玉的提醒，露出为难委屈的神态，央求般的目光看着柳南雁道：

“您不知道，以前的人都笑话我是程家的傻子，是个没脑子的武夫，不器听了心里也难受了好久。”

“这次有了机会入京，又碰上中秋佳节，想着长安城内各坊市都有举办诗会的传统，所以就想借机举办一个大型的诗会，洗一洗我们程家儿郎身上的莽夫标签，也是希望皇后姐姐能赏光来看看，这样我与小柳姨也刚好陪着您过中秋佳节不是？”

柳南雁听着程不器的话，凝眉细思，一时没有给出确切回答，反倒一旁的青娥心中多了两分好奇，有些想见识一下这位威王府少将军举办的诗会是个什么样子。

柳南雁与青娥听着程不器的话，俱是想着诗会的事，没有在意他前一句的自嘲，柳茹玉反倒想起了往事，一时心生感慨，莫名情愫涌上心头，竟生出泪花。

柳茹玉暗下抹了抹眼角，为程不器帮腔道：

“也是这个道理，这些年来天下人虽敬重威王府护国有功，但又有多少眼红的书生士子，暗地里嘲笑程家儿郎尽是舞刀弄枪的蛮力莽夫？不器有几分诗才，这次举办诗会，也可替程家争几分才名，娘娘您说是不是？”

说话间，柳茹玉给了程不器暗示，让他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程不器挤眉弄眼，满面委屈为难，装出一副好似遭了秋雨的流浪小狗一般瑟瑟发抖的那种可怜劲儿，只差两行清泪作伴。

但程不器演这种戏实在没有天赋，眼睛挤弄半晌也没有泪花，只能干巴巴的冲着皇后柳南雁的方向挤弄眼睛。

不过隔了几步距离，柳南雁也回思着程不器上一次写下的几首诗词，没有仔细看眼前少年郎的演技，只是见他神态委屈，心中倒是颇为动容。

看着眼前人委屈、可怜的模样，柳南雁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莫名情愫，不像是对着晚辈关心疼爱的那种怜惜，却又实在见不得眼前人难受的模样，只能微微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到时候你们两人就来宫中接我就是，陪着我一起去你那诗会的地方，反正这些年待在这宫中也确实郁闷的很。”

柳南雁直接答应了程不器请她诗会露面的要求，反倒让两人都倍感意外，竟没有丝毫预想中的为难推辞，柳茹玉反而好奇道：

“娘娘也不问问仔细，就答应了吗？”

“是啊是啊，诗会时热闹不说，还有许多特殊的人到场，我还以为您会...为难厌恶呢...”

柳南雁笑道：

“你们苦口婆心劝着我去，现在又帮着我打退堂鼓，这是个什么道理？”

“娘娘您不知，不器的诗会有不少伴舞的姑娘到场，俱是长安城内各家艺馆的头牌，她们身份不方便，以为您会介意。”

柳南雁其实看似尊贵为皇后，但她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性格温婉善良，没有过这种尊卑贵贱的看法，此时只是淡淡一笑。

“天下女子俱是一般，不同的也是各自的命苦罢了，有什么可介意的。”

柳南雁答应的实在太过爽快，以至于提前准备的许多说辞、戏份都没用上，让柳茹玉十分意外，也让程不器对这位皇后姐姐越发欣赏喜欢。

几人在长乐宫中又闲聊起了一些往事，程不器总是能一口一个皇后姐姐逗的柳南雁满心欢悦，想到每次见到这个便宜弟弟都心情极佳，也更加看重眼前这对小情侣，虽无嫡亲却胜似亲人。

本还躲在狼卫府衙督促各处办案的段成天，忽然接到了宫内传出的旨意，而且还是内侍总管高邑亲自前来传达，他心中就预感有些不妙。

狼卫首府的地点对外都是保密，所以就是朝中大臣多数都不知晓，甚至柳南雁身为一国之母，也不清楚长安城内还有一个狼卫总府衙。

但她却知道该让何人前来传唤，可以直接找到段成天本人，所以特意让内侍总管高邑前来宣达皇后旨意。

段成天被高邑领着，脚步匆匆赶往长乐宫，心中一时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太子李焱倒是好寻，寻常除了帮着处理一些朝中政务，就是在东宫修读圣贤书，恬淡不争的性子，倒是随了柳嘉媛与柳南雁这对姐妹。

领到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李焱自然是不敢有半分耽误，虽说柳南雁不是他的生母，但这姨娘却是亲的，所以也十分敬重孝顺，近乎就是当做生母侍奉的。

李焱脚步匆匆，比段成天要早一炷香的时间赶到了长乐宫，等在宫外拜见。

“儿臣李焱，求见母后！”

照例先在长乐宫外行了叩首礼，李焱才被宫女引着进了长乐宫内，远远就看见柳茹玉与程不器陪着柳南雁聊天，三人兴致颇高。

“柳姨娘安好！”

李焱自然清楚柳茹玉与柳南雁的平辈关系，更清楚身为大将军的柳谢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向来对柳茹玉也十分尊敬，见面都是姨娘相称。

“少将军也在！”

程不器满面笑容，冲着李焱招招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李焱听说过程不器的行事风格，也与他有过交往，他本人也并无那种刻板的礼仪要求，含笑回礼，坐在了两人对面。

李焱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温和，和善有余而稍显魄力不足，但并非就说他没有争斗之心，而且他出身尊贵，又自小被立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要说他无心皇位肯定是假的。

而且李焱也并不愚笨，对当下朝中局势也比较清晰，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比那个小聪明劲儿不断的三弟李宣更加清楚，眼前这位威王世子的重要性。

李焱也庆幸因为柳南雁与柳茹玉的关系，使得他与程不器的关系也十分亲善，让他在自己近乎稳固的储君之位上又上了一道保险，因此对程不器也十分重视友好。

“儿臣不知母后召见，来的迟了，还望母后莫要怪罪！”

“无妨，本宫也只是与玉儿、不器闲聊，听他二人讲了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将你唤来一起听听，倒也没有什么急切的事。”

“不知是何等大事，竟惊动了母后？您让青娥女官传个话，儿臣替您办了就是，何必惊动您？”

柳南雁望了一眼程不器。

“不急，不急，你先陪着坐会儿，人片刻就到！只是这事关乎到不器与青娥，本宫觉得多少有些被打了脸，所以才让你来处理。”

这句话看似寻常，但其中分量，就是程不器听着都觉得有些重了，多年浸润朝堂的李焱不可能听不出来。

柳南雁言下之意，有人因为对程不器或是青娥有了什么不敬的举动或说辞，间接性地好似打了皇后的脸，这事件的性质不可谓不恶劣。

就是性格恬淡的李焱，也眉头一皱，似有无名火起。

不过在场诸人中，最紧张的还是皇后身边站着的青娥，尤其想到那日被程不器故意上手调戏的场景，此刻回想起来就要脸颊发烫，何况待会儿还要被人拿出来佐证。

青娥暗自尴尬为难，柳南雁却越发铁定心肠，将来身边这个小妹妹，一定要许给自己认的便宜弟弟程不器。

其实最初柳南雁想的，是将青娥许给自己的姨侄太子李焱，她不想这么个大好年华的姑娘，跟着自己一辈子在皇宫之中孤苦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