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客厅传来乒乒乓乓一阵鸡飞狗跳，尹瑜刚走下最后一层楼梯，一团橘色就飞快窜到他身上。

“喵——”张冬冬像是被吓得不轻，指甲死死勾住尹瑜的领子，差点抓到他肉里。

“怎么了怎么了？”尹瑜放下手里的箱子，将它从肩膀上抓下来，抱进怀里安抚。张冬冬把脑袋紧紧钻进尹瑜胳膊肘与身体的缝隙之间，屁股朝外，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坑的鸵鸟。

走进客厅，尿骚味更重了。

“哎呦我天，”尹瑜捏着鼻子把张冬冬放进猫包，接着转身准备收拾这一地狼藉，“它尿哪儿了？”

尹岚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处：“这儿。”

尹瑜点点头，先抽了几张纸巾放上去，然后转头去卫生间洗了一块抹布出来。

许玉澜神色有些歉意：“我以为它不喜欢被关在那么小的地方，就把它放出来了……”

“没事儿，不就是撒了泡尿吗，”尹瑜一边擦一边问，“没打碎什么重要东西吧？”

许玉澜摇摇头：“没。”

“小猫刚到新环境都会害怕不适应，一些可能就会出现刚才那样乱拉乱尿的情况，这都是正常现象。”尹瑜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起身笑道，“我跟江…灵江刚捡到它那会儿，我们把它放在卫生间里，它不会用猫砂盆，每天都在里面到处拉尿，那段时间那卫生间的门根本不能开，臭得能熏死人。”

“咦——”尹岚皱皱鼻子，“你别说了，我都快闻到味道了，好臭。”

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后，许玉澜开窗通风，打算散散家里的味道。

“对了妈，老爸呢？他在家吗。”尹瑜这才想起来问。

“不在。”尹岚接话道。

她大叉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拿十字改锥，一手拿猫笼安装说明书，面前地上摊着一堆猫笼的零部件。“本来下午是在的，可是突然接了个电话，好像公司那边又有什么事，他得回去处理一下。”

“嗯，这样啊。”尹瑜点点头。关于尹锋公司那边的事，他一概不甚了解，唯一能对自己老爸提出的建议就是不要做假账，好好交税，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小瑜，别看你爸总对你吹鼻子瞪眼的，其实他可想你了。”许玉澜柔声道，“你不在的时候，他平常还总跟我念叨你呢，说不知道你最近日子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学业上压力大不大。他就是抹不开面主动找你。”

尹瑜心里明白，老妈是担心自己还在介意上次老爸找他谈话。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指望他老爸能理解。尹锋是个思想比较传统的人，加上他成长环境给他灌输的都是一些所谓“正统”的观念，一朝发现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生，接受不了是必然的。

“我知道。”他道。

张冬冬的住处最终被安排到楼上的一间空置客房，为了缓解它的焦虑情绪，尹瑜还特地把它的旧垫子带了过来，希望熟悉的气味能减少它的不安。

跟嘴上的嫌弃不同，尹岚其实很喜欢张冬冬，否则也不会耐下性子一个螺丝一个螺丝把它的猫笼拧起来。

放好猫砂盆，食物和水，尹瑜整个人已经快累趴下了。坐了一天的车，回来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歇一会儿。

尹瑜家里的床要比他在学校那边的窄一些，毕竟是小时候睡的床，只能容许现在的他在上面滚两三圈。

房间里的陈设一切都没有变，他小时候买的漫画书和机器人都规规整整的摆在书架上。

尹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坐起身。

他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书桌是按他小学初中那会儿的身量做的，整体偏矮。他坐在椅子上，得弯下腰才堪堪能触碰到桌子，两条腿也无处伸展，空间略显狭促。

桌面上很干净，想来肯定是有人定期清扫，不会出现一抹一手灰的情况。

尹瑜闲下来的时候，很喜欢翻自己以前的东西。像日记本、笔记本，或者以前攒着舍不得扔的小卡片、小纸条之类的，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意思。

人是在不断成长的，思维也随着时代风向的转变而不断变化。

闲得无聊的时候，尹瑜偶尔会思考这个关于哲学的问题：

人体细胞更新迭代，那么长大后的自己，与小时候是否还是同一个人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手边的电话铃声响起。

尹瑜拿出来一看，是高中时一个玩得很好的哥们打来的。

上大学后，他已经很少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了。

他接通电话。

“喂？”

“老尹！”对方背景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酒吧KTV之类的地方，“你是不是今天回来了？”

“四儿，你怎么知道？”尹瑜笑了两声，“消息灵通啊，我刚进家门没多久。”

“嗨，我看喜在群里说路上看见你了。”四儿道，“今晚出来玩儿吗？我们在金盛呢，舍和狗他们几个都在。”

这些是他们在高中时给对方起的外号。

“狗也在？”尹瑜靠上椅背，放松道，“他不是大忙人嘛，你们竟然喊得动他。”

狗是他们宿舍里成绩最好的一个。第一年高考，他没考出理想的分数，之后又补习了一年，最终考上了清华的数学系。

“出不出来嘛就是说！”电话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舍。对面的背景音乐太吵，说话都得用喊的。“快点快点，我们等你！”

“好吧。”尹瑜答应道。

仔细想想，也确实只有过年这几天才有空跟他们几个聚聚了。上了大学后，他们几个寒暑假几乎都在打工，而自己嫌麻烦，一个假期也很少回来几天，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问了房间号，尹瑜拿上外套下楼。

“妈，我出门一趟，”他对正在看电视的许玉澜道，“华龙他们叫我出去玩。”

狗全名吴华龙，尹瑜下意识把他单拎出来说，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大多数父母对学习好的孩子都更加放心，这类同学的名字在小时候就像是挡箭牌一样，只要出去玩请求父母同意的时候，在前面加上一句“谁谁谁也去”，那么父母同意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

“刚回来就出去玩儿啊，”许玉澜扭头看看表，“早点回来哦。”

“嗯，嗯。”尹瑜点头答应，换好鞋推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