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轩是个办事痛快的人，张灵江前脚刚同意，他后脚就在中午安排了他们见面，计划吃顿饭后再去动物园看看凯泽的情况。不过，片刻后又说对方那边有事，改成了下午直接过来看凯泽。

当天下午，动物园门口。

张灵江看着宋鸣轩身旁的青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啊……您好，您好。”

青年双手取下头盔，接着迈开大长腿从摩托车上跨下。

他走到张灵江面前，与他握手笑道：“你好，我叫余昊。你就是张园长吧，真年轻！我问阿轩之前还以为园长都是老头子呢哈哈。”

虽然是春天，但他的穿着却格外清凉。一身纯黑无袖上衣，胸口印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凶狠白狼。黑色皮裤，单边金属耳环，一条眉毛还剃了两条杠，不笑的时候看着像是能用棒球棍往人头上抡的那种类型。

余昊完全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狼控，从衣着打扮和随身物品上就能轻易看出来。不仅身上穿着白狼图案，摩托车上印着一只飞腾的狼，就连打火机都是精致的狼头样式，摁住能从嘴巴里喷火。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想领养凯泽的那位朋友。”宋鸣轩介绍道。

张灵江点点头。此人确实非常符合他之前对宋鸣轩交友的刻板印象。

不良，且阔。

余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盒往张灵江那边凑了凑：“来一根？”

张灵江摆摆手：“谢谢，不了。”

虽然动物园禁止吸烟，但这位初来乍到，不仅是预订的凯泽认养人，还是宋鸣轩带来的客人，张灵江也不好贸然制止。

宋鸣轩则没有这层顾忌，直接把他叼到嘴里的烟拔了，接着指了指一旁的禁烟标语：“欸，看见没，动物园内禁止吸烟。”

“哎呀，”余昊忙把打火机收起来，双手合十朝张灵江拜了拜，痞痞地笑道，“不好意思哈，没看见、没看见。”

张灵江摆摆手，直奔主题道：“没事，要不我们先去凯泽那边吧，就是您计划认养的那头狼。路上我先跟您介绍一下它的具体情况……”

政法大学，教室。

下课铃刚响，朱治就克制不住打了一声老长的哈欠，嘴巴张得巨大，都能直接看到他嗓子眼上面的小舌头。

尹瑜盖上笔帽，扭头：“你不是中午才睡了午觉吗，怎么困成这样？”

“你不觉得这种课真的很催眠吗，都是念PPT，”朱治迷瞪着眼，半死不活道，“反正是选修课，我又不计划要奖学金，不挂就行。”

尹瑜叹了口气，收拾自己桌面上的东西，准备起身。

“欸，你等会儿回宿舍吗？”朱治忙问道。

他们今天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不打算回，”尹瑜背书包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朱治往桌子上一趴，失望道：“我想直接去超市一趟，但我菜鸟有个快递。你要是回宿舍的话，我还想让你帮我拿了呢。”

菜鸟驿站距离他们宿舍的距离很近，步行200米不到就能抵达。但去超市的话，正好与宿舍的方向背道而驰。

“行行行，我帮你拿，那我回去接点水再走。”尹瑜妥协道，“你买的啥啊？重不。”

“不重，就是一件衣服，”朱治立刻高兴起来，朝尹瑜噘嘴抛了个飞吻，夹着嗓子道，“谢谢小瑜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呦”

“咦——”尹瑜瞬间痛苦面具，远离这个油腻之人，“你别恶心我。”

“切。”朱治无趣扭脸，一副“你真没眼光”的样子。

收拾好书包起身，他问：“那你是要去哪儿？”

“我？”尹瑜摘下眼镜，随手放进口袋里，揉揉鼻梁道，“图书馆或者教室吧，哪里人少我去哪。”

朱治听完，低头“啧啧”摇头。看表情，似乎是又想说“又开始卷了”这种话。

“你这学期真的很不一样，”他顿了半晌，道，“或者上学期就开始有点变化……你好像更努力了。”

尹瑜没开口，走在他身边。

走出教室，周围是熙熙攘攘无数下课的同学，他们都各自与伙伴谈笑着，有的聊八卦，有的聊绩点，有的聊考公考研，似乎每个人都有既定的目标。

“我就觉得，大一的时候吧，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刚刚从高考那么大的压力锅里蹦出来，满脑子都想着玩，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缺失的青春。”

朱治盯着自己的脚，缓缓道。

“大一那会儿大家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一起通宵去网吧，一起在路边吃烧烤喝啤酒，聊游戏，聊初恋，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笑笑，“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大学，跟我梦想中的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大二开始后，我发现好像只有我还沉浸在这种生活里，大家都开始有了各自的目标。”

“像老张和大凯，一心就想考公，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老田呢，女朋友学习很好，准备跟人家一起备战考研，进同一所大学。至于你，目标也很明确，考研去个好学校，然后进一家律所，成为大律师。”

朱治摸摸鼻子，然后笑了笑。

“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特无聊，每天没课就躺在床上打游戏，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啥，也懒得想，就那么——”

他想了想措辞：“清醒地堕落。”

尹瑜一直静静地听他讲话，直到二人走出教学楼，又走到必须分道扬镳的岔路口。

朱治停下脚步，用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神态看着他：“你说，我是不是挺无可救药的？”

“花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在学校里躺平摆烂。我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朱治家庭条件一般，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在当地的一家小公司当员工，每个月的工资仅够支付他的生活费和家庭日常开销。

“我觉得，你能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已经算是一个开端了。”尹瑜拍拍他的肩膀，“别那么看轻自己，能从高考里杀出来的人都很厉害。现在才大二下学期刚开始，你现在开始努力根本不算晚，要是实在觉得自制力不行的话……”

尹瑜顿了顿话头，看向他，真诚询问道：“你是喜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还是暴力辱骂，人身攻击型的？”

“我觉得后者使人清醒的效果可能更强一点。”尹瑜的表情相当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朱治：“……”

他看着尹瑜跃跃欲试的表情，以及已经默默开始掰骨节的拳头，连忙举起双手，干笑两声：“那个……我、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

尹瑜闻言，微笑着松开拳头。

朱治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行了，要不你以后跟我一起自习吧，自己心里也注意点，确实不该这么玩儿了。”尹瑜道，“我每次去之前叫你，省得你在宿舍打游戏。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直接问我，或者问大凯。别看他平常五大三粗的，上次他给我讲题的思路特别清晰……”

看着滔滔不绝的尹瑜，朱治突然有点眼眶发酸。

他用力眨眨眼，把酸涩都挤回去，接着张开双臂，朝尹瑜扑过去。

“我爱你啊——尹哥——！！”

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表白，引来不少过路人侧目围观。

“靠！”尹瑜难得爆了声粗口，跟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骂他，“朱治！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