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君也跟着福了福，施礼道：“听闻二娘子制茶技艺高超，若能领教一二……”

“不能。”谢芝芝没等王佩君把话说完，便斩钉截铁地说。

谢道韫瞠目结舌地看着谢芝芝。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谢芝芝，竟然当街这样不给王佩君面子。

要知道王佩君可是王枢名义上的妹妹。

若谢芝芝嫁给王枢，那这位王佩君就算是她的小姑了。

她怎么能大喇喇就拒绝了呢，甚至完全没有犹豫。

“请问女郎还有其他事吗？”谢芝芝看也懒得向王佩君看一眼，兀自问。

王佩君哪里能想到谢芝芝竟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直接就拒绝了她。

现在，她站在人群中间，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只觉得脸上烧得火辣辣的。

面对谢芝芝，她实在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既然女郎没有其他事，还请女郎往后不要再行如此冒失之举了，若女郎有事赐教，大可以送帖到褚府，当街拦下别人的马车，实在是无礼。”见王佩君不说话，谢芝芝抿唇说。

王佩君唇瓣嗫嗫嚅嚅，双手用力绞着衣袖，咬着牙恨不得钻到地缝中去才好。

这个谢芝芝，竟然这般难对付！

“告辞。”谢芝芝漫不经心地瞟了王佩君一眼，她转身自己上了马车。

谢道韫看看王佩君，再看看爬上马车的谢芝芝，一时间有点忡怔。

“还不上车？”突然，马车中传来谢芝芝的催促。

谢道韫这才回过神来。

她哦了一声，向着王佩君说：“佩君阿姊，快些回去吧，你当街拦下别人家的马车，的确挺无礼的，也难怪芋子阿姊生气。”

说罢，也不等王佩君再说什么，她连忙跑着上了马车。

王佩君听着人群对她的指点，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强忍着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她挪到一边，放马车离开。

磨着后槽牙，她快步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长街上。

马车中，谢芝芝靠着车壁，闭眼假寐。

她不知道，谢道韫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已经是崇拜了。

“阿姊方才简直神勇无比。”谢道韫夸奖道。

谢芝芝没有说话，她便继续说：“那王佩君可是八郎的妹妹呢，难道阿姊就不怕世人说你苛责小姑呢？”

“那又如何。”谢芝芝低低说。

“可是阿姊不担心八郎会生气吗？”谢道韫又问。

谢芝芝轻笑一声，“我管他生不生气，这与我无关。”

“可是阿姊不是要嫁给八郎了吗？”谢道韫诧异地看着仍旧闭眼的谢芝芝。

“我现在与王枢并无婚约，哪怕我真的嫁给王枢，我也不会委曲求全，我要过的日子，一定是随心所欲的日子。”谢芝芝睁开眼睛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被谢芝芝的话噎住。

她呆呆地望着谢芝芝，陷入沉思。

谢芝芝说的话也没有错。

世人苛责，那又如何呢？

丈夫不理解，那又如何！

生活是自己的，何必为了别人而心生不快呢？

“若王枢因为我今日之举，觉得我不是一个适合做妻子的人选，我倒觉得他想的不错。”谢芝芝莞尔轻笑。

“阿姊不心悦八郎？”谢道韫失神地看着谢芝芝，一字一顿地问。

谢芝芝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她转而说，“我在乡下时，经常有夫妻吵架，他们有的甚至会扭打在一起，虽然妇人占不了多少便宜，但丈夫也都是手下留情，乡下的男子们很少有纳妾的，虽然日子清贫，但却很充实。”

“不纳妾？”谢道韫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惊讶地瞪着大眼睛看向谢芝芝。

谢芝芝点头解惑：“对啊，乡下的夫妻都是一心想要过好日子，丈夫耕作，妻子纺织，养蚕，喂猪，总之，大家都在忙着赚钱，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乡下人是淳朴的。

贫穷虽然让大家在物质生活上有所匮乏，但大家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我曾经一直想着，若是能嫁给一个普通的乡下人，应该会过得不错。”谢芝芝轻叹一声，“可惜如今我入了侯府，婚姻之事也不再是我自己能掌控的，既然怎么样都不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嫁给王枢，也算是上上策。”

“上上策？”谢道韫有点理解谢芝芝所说的话，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芝芝点了点头，解释说，“王枢是琅琊王氏的家主，他身份尊贵，我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虽然应该会很累，但好歹手里有钱，有权，能在一定程度上，完成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王枢跟几个女人有交集，他想纳几十房妾室，我完全不在意，只要那些女人不来打扰我的清净，随便他怎么样都行。”

这是她能想到的，与王枢和平共处的最佳方式了。

“妹妹，你真当以为王枢要娶我，是心悦于我吗？”谢芝芝低低问。

谢道韫挑眉，不解地看向谢芝芝。

“我若还是陈家村的一个农妇，恐怕王枢连看也不会看我一眼，只是如今我成了褚氏的嫡女，我母亲的娘家还是陈郡谢氏，说到底，他不过是看中了褚氏与谢氏的势力罢了。”谢芝芝认真地看向谢道韫。

她见谢道韫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同情，便继续开口说，“妹妹是谢氏的嫡女，应该能懂我的处境，身不由己。”

“世人都教女子要依附于男子，可你回头看看，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能靠得住的，更何况我们要嫁的都是世族大家的儿郎，他们各个生性风流，哪怕有几个洁身自好的，却也一心想着权力，他们从未将女子放在眼里，还妄想让女子依附于他们。难道我们女子除了嫁人之外，就无事可做了？”谢芝芝打量着谢道韫。

很明显，谢道韫已经被她的话打动了。

今天她对王佩君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是想让谢道韫知道，她对王枢并没有男女之情，哪怕她日后真的嫁给王枢，也是迫不得已的。

而对谢道韫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让谢道韫打消对她的敌意。

好在这个谢道韫对王枢的情思并不深切。

只要她循循善诱，谢道韫应该很容易就能从年幼时懵懂的爱意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