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江河描述的一模一样。

高鼻梁，大眼睛，细细的眉毛，皮肤白白净净，红唇皓齿。

虽称不得艳惊世人，但也能在惊鸿一瞥间让人忘之难却。

江河呆了半晌，这一刻他真觉得是不是次元壁被打破了。

而下一秒应该会有一道掌心雷劈在他的脑门上送他去见西天如来佛。

很遗憾，这样玄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但眼前的姑娘是真的。

她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和牛仔裤，过肩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头绳简单地束成了马尾，看上去干净又利落。胸前围着一条绿色的围裙，上面书写着“都乐奶茶”四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个简单的茶杯Logo。

女孩儿也正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或许是觉着江河的目光有点灼热与怪异，女孩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江河似乎看见了她的耳根在微微发红。

阳光透过橱窗，照在她皎白如玉的脖颈上，泛起无数闪亮的金光，稀稀落落地撒在少年的眼睛里。

“你好...要喝点什么吗？”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年的目光实在让她觉得有些无礼。

江河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额...不，不需要，谢谢。”

江河看着对方的围裙，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女孩的胸口说：

“你这身衣服...你是新来的？”

女孩儿点点头，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啊！你就是江河吧？”

江河一愣，旋即想到老板应该跟她介绍过自己了。

于是他赶忙点点头，才接受了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

“对，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天吗？”

女孩儿然后抿嘴一笑有些羞赧地说：

“我昨天就来了，当时店里没开门，但挂着招聘广告。”

江河哑然，昨天自己休假。

果然老板宁肯关门也不愿意守来一天铺子吗？真是有钱且任性啊。

江河忍不住感慨。

“那老板跟你说了怎么操作吗？”

江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柜台的门挡。

女孩儿闻言，俏脸一红，摇摇头说道：“没呢...王老板好像很忙，他说...”

江河停下系围裙的动作，问到：“说什么？”

“他说...我就站在这就行。”

女孩似乎也有点不理解这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他的意思是让我收银吗？可他还没给我说这个收银箱怎么开呢。”，

她拿起桌面上的价格单，指着单子说到：“所以我只有先背这些产品的价格。”

江河:“....”

不，江河知道老板肯定还说了别的，比如：“妹妹你这么靓，就站门口都能招徕顾客的啦！粗活累活都让江河那扑街仔干就好啦！”

江河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的女孩。

“那确实，哪能让姑娘家做这些事儿呢！”

江河自言自语般地低哼一句，从橱柜里摸出一副一次性手套带上，准备开始干活。

女孩见江河自顾自地穿戴装备，连忙走到江河面前问道：“江河，要不你教我怎么操作这些机器，我帮你！”

江河看着面前的女孩，忽然闻见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瞬间有些心跳加速，赶忙摆了摆手，侧过身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不用！咱们店没那么忙，你就负责前台吧，有客户来了你就让他扫码下单就行了。”

女孩忽然有些不悦，抿着嘴瞪眼看着江河。

“他们扫码下单了，那我干什么呢？”

江河闻言愣住了，他转过头看着女孩，眨了眨眼。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实诚的姑娘，这不干活难道还不好吗？

“那...那你先继续熟悉熟悉咱们的产品单，等你背熟了我再教你怎么用收银机？”

女孩儿闻言立马高兴地点点头，青春的马尾甩出悦动的弧线。

江河也对她笑了笑，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现在是早上10点，一般这么早还没有顾客。

所以他得先把后台的器具拿出来再消一遍毒，之后再把一些需要新鲜冲调的配料或者水果先做好冷藏，最后再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原料。

虽然他也只干了4天，但已经被这高强度的工作环境磨成了熟练工，基本一个人从前台到后台也能勉强顶过高峰期。

当然，要是能有人帮他分担下工作量，江河还是很感激的。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女孩儿站在前台并没回头，她正认真的记诵着那一个个拗口的饮品名称，青丝轻轻垂落，她抬起手将它们轻轻地挽回到耳后，细声答道：“沈木心。”

江河放下怀里几十斤重的牛奶箱子，喘了口气擦了擦汗，伸出右掌。

“呼！沈木心...你好！”

“重新认识下，我叫江河。”

沈木心转过头朝着江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盛夏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透过少女的鬓发，泛着金色而耀眼的光。

江河觉得原来夏日滚烫的光偶尔也会很温柔。

第2章 姑娘

“老板，来一杯茉莉奶绿，3分糖，加椰果和爆珠。”

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江河的思绪。

“嗯，好的！茉莉...奶绿。”

沈木心见有客人上门，立刻便答应到。但很明显她对这个饮品单还没完全背熟。

“额...奶绿，啊！找到了，25元”

她微笑着对女孩说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女孩也瞪着眼睛把沈木心盯着。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僵住了。

江河只得在后厨帮声道：“麻烦扫码下单哈。”

那女生闻言立刻有些不爽，朝着沈木心大声说道：“下什么单嘛，这现在都没人，你不能直接给我点单吗？”

“这机器不是在这吗？直接给我下单就好了啊！”

沈木心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因为我还没学会用这个下单机器，对不起。”

女孩看着沈木心，不耐烦地憋着嘴。

“我不管，你不会是你的问题，赶紧让后面的傻大个儿给我做。”

“啪！”

忽然，一盒堆叠整齐的塑封袋从后台飞到前台上，发出厚重的撞击声，扬起无数灰尘。

江河慢悠悠地撩开厨帘走到柜台前，咧开嘴漏出了他8颗整齐的大白牙。

“芋泥波波奶绿，3糖加椰果爆珠是吧？”

“一共25，现金还是扫码？”

职业般的假笑挂在江河的脸上。

尽管让人觉着是那么地僵硬，让人直牙酸，但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嗯...扫码。”女孩忽然莫名有些惊慌，他觉着这人是不是精神有些不正常。

“好嘞，我扫您。”江河咧着嘴，伸手指着那台扫码枪。

“滴！”

“请您在等候区稍等，大约3分钟。”

江河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红线，表情不变。

女孩儿看着江河那硬得有些渗人的脸，不情不愿地站了过去。

2分钟后，女孩提着奶茶飞奔似地走了。

江河趴在柜台上，对着女孩儿的背影呲了呲牙，小声嘀咕道：“这些人就这德行，花点钱就把自己当大爷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沈木心听地，小姑娘这会儿似乎有些低落。

他赶忙转过身对着沈木心轻声说道：“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个，待会儿有客人来了你先跟着我学。”

沈木心看着江河，眼睛慢慢眯成月牙，感激地点点头。

很快陆陆续续又有客人到店，江河双手上下纷飞，点单、扫码、冲茶、塑封、打包一气呵成。

沈木心在旁边认真的看，偶尔搭一把手。

她的眼神里透露着新奇，还有对江河熟练操作的一丝丝钦佩。

直到得到沈木心的眼中已经充满尝试的冲动时，江河才点点头，让她上独自上手操作。

沈木心很聪明，一会儿便掌握了技巧，轻车熟路有条不紊地下单、收款、找零，最后江河忙不过来时便把打包的工作也交给了她。

很快，在二人的配合下，成功且平稳地度过了高峰期。

此时已是下午的一点，手酸脚疼的江河从桌子下抽出了两根塑料凳，递给了沈木心一根。

二人便坐在凳子上，靠着墙面休息。

江河摇着扇子给自己降温。

虽然店里有空调，但这酷热的晌午仍旧难熬。

所以一般这会儿也不会再有客人。

“饿了没？”

江河看沈木心小脸红扑扑地，有几根刘海都被额头的汗水都浸湿了，便把手里的扇子递给了她。

沈木心摆摆手，拒绝了那把“无痛人流”扇子。

“有点儿，我听老板说咱们中午可以带饭...不过我第一天上班，所以没来得及做。”

江河点点头。

“确实可以，后面有个微波炉能加热。”

“我倒是带了饭，而且分量做的挺多，要不咱俩一块吃？”

江河说完立马就后悔了，这突兀的话题让他自己都觉得冒失。

第一次请姑娘吃饭就吃自己带的盒饭？

“额...呵呵，开个玩笑，要不我带你去后街吃碗粉。”

江河赶忙补充一句，但他还是觉得甚是尴尬。

沈木心倒像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带了馒头。”

说着，姑娘就从自己背来的小书包里拿出来俩大白馒头和一小瓶自制的咸菜。

江河只得打住了话题。

沈木心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地。

她一点一点地撕开馒头，再小口小口地送紧嘴里，偶尔夹上一筷子那沉着铜酱色的咸菜干。

看样子馒头应该是早上买的，虽然这天气不至于冻硬，但估计也没什么温度。

沈木心吃上几口馒头，再轻轻喝一口自己带的热水。

她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就那样慢慢进行着，甚至有些怡然自得，也不知道是享受馒头的味道还是这吃饱的过程。

江河其实也没带什么菜，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米饭是昨晚吃剩的。

他端着加热好的饭菜，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凳子，离沈木心近了几公分。

“木心，我这菜是早上炒的，没动过。”

“要不你尝尝我的手艺？”

江河有些局促地说道，其实他怕沈木心多想，当然更怕她嫌弃，结果沈木心却扭过头指着江河的饭盒笑着说道：

“看上去很香啊。”

江河嘿嘿一笑，高兴地说：

“还可以，这我拿手菜。来，你夹一点尝尝。”

沈木心把馒头对半撕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调转了筷子，用干净的那头轻轻地从江河的饭盒里夹了些土豆丝。

她侧过头对江河说道：“谢谢。”

江河不自觉地咧开嘴笑着，同样拿起筷子调转头夹了更多的菜递给她。

“再来点儿，你就吃这么少，怪不得这么瘦。”

于是沈木心手里的馒头被江河塞了一大捧土豆丝，当然还掺杂着鲜红的酸辣椒，看上去更像是个素夹馍。

“试试！”

江河期许地看着沈木心。

沈木心有些羞赧，但也不推脱。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啃上一口，脆爽而酸辣的味道搭配着馒头的绵软回甜，倒是别有风味。

沈木心细细地嚼着，腾出右手给江河竖了竖拇指。

江河喜上眉梢，指着饭盒问到：“再来点吗？”

沈木心摆了摆手。

“够了，我都吃饱了。”

江河也不再劝，自己也端起碗吃起来。

他吃饭就不像沈木心那么斯文，一口追一口的，又快又狠。沈木心手里的馒头还没啃完，江河的饭盒已经底儿朝天了。

吃过饭，江河给自己接了一杯冰水，一口下去，神清气爽。

店里的奶茶其实也能喝，财大气粗地老板说了，想喝就喝，自己在后厨冲就是，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奶茶粉，权且当做员工福利了。

不过江河对这些甜到发腻的糖精并没有太大兴趣。

他转头看了下正在小口喝热水的沈木心。

“木心，要喝奶茶吗？”

沈木心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太贵了，我不喝。”

江河笑了笑，从后台拿出一个杯子说，

“不要钱，这是咱们的员工福利。”

沈木心闻言抿了抿嘴唇，粉嫩的红唇晶莹透润，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不好吧。”

其实小姑娘还是想尝尝地，毕竟没有女人能拒绝甜食，况且在这炎炎夏日里，那冒着白气的冰凉奶茶真的很诱人。

江河狡黠地笑，看出了沈木心的犹豫。

“放心吧！老板钦点的员工福利，说吧你想喝什么？”

沈木心想了想，指了指身后的广告牌。

“那就...来一杯茉莉奶绿？”

江河点点头，正准备手里把杯子放下。

小姑娘却又立马摆了摆手。

“啊不不...就来个最便宜的吧，珍珠奶茶，11块。”

江河气笑了，真想敲敲她的脑门问问她为何要为万恶的资本家省钱。不过，这姑娘还是真的淳朴啊，像是蒙尘的璞玉一般，透着本真与可爱。

“就茉莉奶绿，我再给你加份珍珠，这样你想喝的都有了。”

江河不由沈木心再拒绝，已经从配料盒里开始添加配料。

沈木心有些急地赶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河，就做个最简单的吧。”

“放心吧，老板不会有意见的，大不了这杯算我请你。”

江河一边说着，一边从冰柜里剜出几块冻得方方正正的冰块，再打开机器接上奶茶，最后用发泡机打上奶绿，一杯价值20块的奶茶就完成了。

沈木心小心地接过江河递过来的奶茶，并没有急着喝。

而是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不喝吗？”

江河晃了晃手里的柠檬水。

“我不爱喝甜的，快尝尝吧，待会儿冰都化了。”

沈木心终于放下心似地，端起奶茶沿着边缘小口地抿了下，微甜的口感在舌尖漾开，伴随着一股透人心脾地凉爽。

沈木心那双灵动的秀眸睁得溜圆，她像个好奇宝宝般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抬头看了看江河。

“原来奶茶这么好喝。”

沈木心满足地感叹了一声，一脸幸福的表情，像是拿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江河也笑了，他忽然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这个姑娘，原来真的...没喝过奶茶。”

他从沈木心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有些旧的头绳看得出来，这姑娘的家境应该并不好。但女孩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自卑，从早上初次见面到现在，她一直在笑，那是一种能影响他人的温暖和乐观，让人如沐春风。

江河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那属于这个少年突然到来的柔软悸动，却被自己此刻的生活困境所束缚，他只得将这颗种子重新埋进土里。

江河环视一周，忽然觉得现在少了些什么。

原来是奶茶店的音乐没开。

他走到电脑前，把播放器打开，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像我见过的那个少年，背着青春走在九月的街头...”

门外的行人三两，天空的夏日似火。

江河擦拭着桌台，跟音乐着轻哼着。

沈木心坐在小凳子上，端着奶茶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