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寂静无声。

张非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要”两个字堵在了他的嗓间，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晚了！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呆滞的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天地间仿佛一片死寂。

然后，一阵笑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个人笑的很大声，笑的十分嚣张。

身侧的暗卫通通警惕的拔剑出鞘，仿若如临大敌。

张非然扭头，就看到顾晚歌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遗风的剑尖在男孩的身前被迫停止，一把锋利的长刀搭在了他脖颈的命脉处，只肖他微动一下，这把长刀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见张非然回头，顾晚歌笑容微止，她目光冷漠的从遗风的身上移至张非然的身上，笑容里透着轻蔑与嘲讽∶“张大少爷，这便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张非然百口莫辩。

“是你！”

遗风看着突然现身的路陵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分明是之前一直向他们传递消息的神秘人。

因为多次让这人从眼皮子底下离开，相爷对他们大发雷霆，所以他们做了万全之策来抓捕这人，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遗风是唯一一个近身伤到他的人，只是一瞬，这人便立刻反杀过来。

因为他们人太多，这人又不想太过纠缠，所以虚晃了一下动作，趁着遗风抬手抵挡的时候，转身便迅速的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交手不过短短一瞬，遗风便知道此人的武功远远的高于自己，他记住了路陵之的刀风，所以男子出手制住他时，遗风一下子便认出来这人就是那个神秘人。

向他们传递那些重要消息的人，居然跟建宁王府有关系……

遗风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是容泽故意逼他们谋反的一个圈套。

顾晚歌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并不解释，将目光转向张非然，遗憾的道∶“张大少爷，我本来，不想这么不欢而散的。”

张非然张口想要解释一下，喷溅的鲜血便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口中。

带着血迹的长剑从男子的手中坠落，随即便是男子高大的身躯。

遗风倒在了地上，肉体与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他的脑袋从身体上滚落，一路滚到了张非然的身前，沾染上血的脸正对着他，那双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张非然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表情空白的看向不远处的红衣男孩。

路陵之斗笠下的表情无比平静，他收刀入鞘，并不把对面严阵以待的黑衣人放在眼里，转而走到了顾晚歌的身后待命。

“这个人的命，我就收下了。”顾晚歌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的尸体，像是在看一缕灰尘一般，连一眼都没有停留。

“他的账算完了，我们的账却还没有清算。”男孩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意，看起来无比的和善，他说道，“张大少爷，记好了，你还欠着我一条命，这份恩情，以后可是必须要还的。”

他这副神色令张非然不由得的想起那年的生辰宴，那时顾晚歌一身蓝衣，看起来很是纯良无害，他笑着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与现在这副神色一模一样。

那时候，张非然觉得他是一条不好招惹的疯狗；而现在，他觉得顾晚歌不是疯狗，是怪物！

他是一个被妖孽附身的怪物，所以才会如此可怕！

他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个披着孩童皮相、嗜杀喋血的怪物！！

“少爷？”

男孩的恐惧之色过于明显，他不停摇头，面色惨白如纸，好似下一刻便会晕过去似的。

“我们快逃……”张非然颤抖的抓住身旁一个黑衣人的裤脚，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完整，“我们快逃走！他是个怪物！他会把我们都杀掉的！我们快跑！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我们快逃啊！！”

“少爷——”

暗卫吃惊的看着地上的张非然，他表情恐惧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便会疯掉一样。

张非然毕竟是个小孩子，短短半日之内，就经受了多重刺激，本来就已经到了承受的临界点，顾晚歌威胁的言语配上她此前的行径，彻底的击溃了男孩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他如今这番模样，便是心理防线崩溃的前兆。

可是这才到哪儿。

不过只是死了几个跟他没有干系的人罢了！

张非然，你以后还会知晓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兄弟姐妹，你身边每一个亲人残忍死去的消息。

如果只是现在这点儿程度就无法承受的话，那么以后的复仇之路，你又怎么可能走得下去？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张大少爷，我们会再见的。”

这是张非然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顾晚歌平淡的目光，以及他冷漠离开的背影。

很冷！连他身上那样鲜艳的红色都是冰冷的！他的衣角像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刀，染红了他整个梦境。

路陵之收回手，看着那些警惕的黑衣人，冷漠的道∶“只是让他睡一下而已，你们最好给他找个大夫，否则，要么得到一具尸体，要么，得到一个疯子。”

言尽于此，路陵之转身跟上早已离开的顾晚歌。

……

虽然已经过了正午，但阳光依旧十分刺目。

顾晚歌是故意甩开顾锦朝手的。

若是再不回去，想必那家伙该急疯了。

她猜到张国相接到消息后会立刻动手，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迅速。

路陵之不过前一夜才把消息给他，他第二日便动手了。

为了不让容泽看出异常，张国相甚至没有提前告知张非然，还让他像往常一样来云枫书院上课。

想必京都城如今，应该已经乱了套了。

不过，顾晚歌很好奇，张国相筹谋了这么久，为何到了现在却突然急躁冲动了起来，就算顾晚歌给出的消息很惊人，张国相也不应该会如此急功冒进才是。

自己猜不出来，自然就应该问知道的人。

顾晚歌扭头看着身后沉默的路陵之，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昨天晚上国相府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受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