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染也怔住。

“这天下年纪比你大的修士多得是，修为比你高的修士也多得是，救世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也不必把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可以蹦蹦跳跳地逛街，生气就撒娇，被拒绝了就不高兴，你可以有喜怒哀乐，不必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毫无缺陷的救世主！”

顾漾漾，年六岁。

四岁之前被凡人虐待，五岁这一整年，振兴扶摇宗、封印夜生，做出了无数大事。

六岁这年，她闭关一年，修为暴涨。

她的人生，好像从未停歇过，从未轻松过。

大家都觉得她天赋异禀，她是顾晴织的女儿，似乎就应该成为像顾晴织那般的英豪。

但顾晴织也是在成年之后才如此操劳。

漾漾才六岁，她凭什么总要受委屈？

在星渊的眼底，她就是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她就是个小孩儿。

她需要有人疼，有人爱。

她需要有自己的情绪。

她不需要道德上毫无瑕疵地做个圣人。

该为难别人的时候就为难别人，别为难自己！

人生在世，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才是真！

这是他心中想说很久的话。

星渊盯着封染，道：“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人，如漾漾待你一般？你无比信任的妖鸿，将你当做工具，而与你萍水相逢的漾漾，却待你如真心朋友！”

“她做了什么，而你又回报了什么？”

“那马天禄是位邪修，却处心积虑地藏在扶摇宗之中，还趁着外出做任务的时候与人传递消息，我有理由怀疑，那个人对扶摇宗图谋不轨！”

“倘若因你的闭口不言，有朝一日扶摇宗毁于一旦，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封染面色难堪，但依旧维持着沉默。

心中是无限的拧巴和挣扎。

“怎么，难道顾漾漾必须得倾尽全力、对得起这世上所有人，而所有人都可以在得益之后，不用想一想，他们是否对得起顾漾漾吗？”

“顾漾漾表面上自称小恶霸，其实她是最善良的小孩儿，但我，不打算做什么好人，灵兽的本能是维护主人，不分立场，不分对错，在我这里，顾漾漾就是立场，顾漾漾就是对的。”

“她想要的答案，我必定会为她寻到！”

漾漾不再拉扯他，小手一松。

她眸子湿漉漉的，专注地看着星渊。

好像无论旁人怎么说怎么看，她的小灵兽永远都站在她这一边。

星渊当即对封染出手，他化形时间不久，这小半个月在内门学的也只是一些皮毛。

没几下便被封染打退。

他没有丝毫停顿，再度扑上去。

......

系统：【漾漾，真正的朋友不该是这样的，朋友，应该是诚实、忠心、忠义的，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互相着想的。】

【你信任她，你帮助过她，你怕她为难、为她着想从而选择了让步，而她这三点，一点都没做到过。】

【漾漾，她不是你的朋友。】

这话残忍，但是真实。

封染曾经爱过一个人，但遭遇了最深刻的一次背叛。

她很难再相信别人。

【她没为你着想，所以，你也别为她着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一架，打赢了就让她回答，打输了就作罢。】

漾漾垂下眼眸。

良久，她捏紧了拳头，再度抬头。

“小星渊，退下！”

萌糯的嗓音，带着威严。

星渊抚着胸口，态度激烈：“我不退！今天，我必定要问出结果！”

“今天是要出个结果，我来同她打！”

见漾漾要同她打，星渊先是意外，而后又不忍。

漾漾将封染视为朋友，她对朋友出手，心中必定十分难受。

漾漾直视封染，道：“我同你来打，倘若我赢了，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倘若我输了，我带着星渊立刻就走。此后，咱们便再无瓜葛，可好？”

封染依旧静默。

她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而去。

良久，她点头：“好。”

院中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路，漾漾抄起神梦丹炉，小小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去，只一息的功夫，便到了封染的身边，一击，攻的是她肩胛。

封染双手施法，抵御了这一击，身形猛的一震。

她瞪大双眸，意外地看着漾漾，一年多不见，漾漾的修为增长得太快了，力道也大得出奇，这一击，自己接是接下来了，但是竟然有些吃力。

而后漾漾数度猛攻，封染不住后退。

桂花树上的桂花被震落一地，最后，漾漾用神梦丹炉抵着她的心口。

言简意赅：“说！”

封染重重咬唇，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别开脸：“是叶沉汐。”

漾漾捏着神梦丹炉的手一紧，而后又很快松开。

她脑海里很快闪过许多念头。

叶沉汐与自己有很多过节。

不止一两桩。

她们都是年幼天才，天生就会被拿来比较。

秘境中时，都在争夺昆吾神剑，而昆吾神剑落到了漾漾手中，叶沉汐十分恼火。

之前的昆吾盛会，叶沉汐更是丢了面子。

叶沉汐做出这种事情，有充足的理由。

可是，叶沉汐才几岁？

而封染在那秘境之中少说待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她怎么可能会认识叶沉汐，且与她有交情？

莫非是闭关这一年里认识的？

且看她为叶沉汐隐瞒许久，可见她与叶沉汐的关系，比她与漾漾的关系要亲近许多。

漾漾与叶沉汐并不对付。

此后，大约也不会对付。

如此一来，她与封染，大约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我会慢慢调查，倘若她有心暗害扶摇宗，我不会放过她，倘若你做她的帮凶，”漾漾语气顿了一顿，很快又坚定起来，“封染，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次，她没再叫封染做姐姐。

而是直呼了她的名字。

封染看着她决然的小脸还有陌生冷淡的语气，陡然明白了自己即将失去的是什么。

她失去了顾漾漾这个朋友。

做完这些，漾漾收起神梦丹炉，冲着小星渊一招手，小手牵住他。

“好了，我们回家吧。”

星渊下意识往前走，眼神却低着，一直看着身边的漾漾。

她如此果决。

“是我，害得你同她闹成这般......”星渊不觉得可惜，他只是怕漾漾伤心。

漾漾的朋友不多。

每一个朋友她都格外珍惜。

但是今日，失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