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梦史
作者:颜苏yansu | 分类:仙侠 | 字数:4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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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意外之见
古音紫纱蒙面,隐匿行踪,一路抵达连山城的时候,正是七月初十的黄昏。
连山城主体处在月郡东北,只有城镇的东边一部分属于云郡,因此对于连山城,两郡向来都是共同管辖、共同治理,当然税收与帝城的驻军也是两郡一起承担。
与栖凤漠的鸣沙城不同,鸣沙城是栖凤郡与沙郡共同的郡府,那是镇风部落内部的划分;而连山城则是因为地处禁灵山脉的末端,再往西翻过山脉就是极西之地,青乌帝朝的统治力在极西之地显得偏弱不少。
连山城附近山深林密、各种资源物产丰饶,恰好是青乌帝朝监视极西之地三郡的桥头堡,无论是战略意义还是族群的稳定,连山城成了比云、月二郡的各自郡府还要重要的一座大城。
禁灵山脉如一条巨龙,横断中州,将青乌帝朝的统治硬生生分割出一块极西之地,那里巫族世代繁衍生息,即便青乌一统天下,但巫族的传统势力,依旧牢牢地把控着禁灵山脉以西的地界。
古音虽然一直在心医门,但多年前也曾游历中州,那雄奇壮丽的禁灵山脉一直是所有中州人心中不可逾越的一道天堑。
孤身一人凌空飞越的时候,脚下黑压压的原始丛林与山脉,其中无数生灵、异兽生存,人迹断绝,也无人敢亲自深入。即使是古音这样的上境高阶修士,也只是快速掠过,不敢盘桓太久,引起山中的某些异兽生灵的警觉,哪怕是飞得再高,也无济于事。
连山城背靠山脉,城池是坚石及丛林巨木混搭建成,只设立了两道城门,东边与南边各一个,其他方向都是石墙高筑,最大限度隔绝了从山中而来的危险。
落脚连山城外,古音一身紫袍,紫纱遮面,但是一头青丝蓬松,以一根水杉木钗绾起,从身形气质看,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近百年纪。
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少都是骑着云马或龙鹿,成群结伴;甚至更阔气张扬的,乘坐高大的灵舟法宝从高空徐徐降落在城外,也并不少见。
古音独自一人缓缓而行,倒是显得十分独特。
不过,那些江湖豪客,倒是无人敢轻易招惹。古音敢在连山城江湖大会的时候,举重若轻地独行,那份气场就令无数人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古音眼中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心中思索,才接近连山城,她便打听到了那道江湖大会的消息。
呵,帝城右军还真是厉害,趁着云月二郡平叛的时机,这是彻底不走了。还拉上世家盟召开什么江湖大会,探秘随侯珠。这样往江湖势力渗透,到底所为是什么?
人越多,消息越是透明,想要夺得随侯珠的难度,便越难。
古音也感到有些头疼。
期待那大镜寺留在连山城的眼,能提供一些更精确的消息吧。
一边想着,古音的身形缓缓淡化,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似乎锁定不到古音的存在,再过几个呼吸,古音就彻底消失在连山城的南城门口。
上境修士的手段,自然不是那些江湖人士能看得懂的,不过,这样一位气质独特的女子,却是引起了同样刚刚抵达连山城的阮遥的注意。
阮遥没有跟着世家盟的那些高手一起,而是选择独自一人出发的。颜青、酒一刀、鱼三竿及萧初心等人,都与世家盟的那些大部队一道,乘坐世家盟提供的上品法宝灵舟,从白夏城过来,极速飞行也不过四天半。
阮遥却有他自己的办法,临行前谢昭离悄悄塞给他两张小挪移符,十万里之内,可以任意选择,不过一张挪移符只能一个人使用一次。阮遥便拿出一张试了一次,结果比大部队快得多,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提前到了连山城。
从禁灵山脉的高空深处掠过的古音出现在连山城外的第一时间,阮遥就关注到了。
不是别的,只是他隐隐感觉得到,古音的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古音自然也知道有人在观察她,于是一道隐匿术法,上境中阶之下,无人能看穿她。
阮遥也是眼神一个恍惚,古音便消失不见。他赶忙紧走几步,跟着那些江湖豪客进了城。
有官府的背书,连山城内,各处都是热闹无比。
江湖大会即将举办,无数人蜂拥而至,只为争得那虚无缥缈的缘分。大多数人都知道与随侯珠的缘分是虚假,但是依旧阻挡不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天选之子的期待。
阮遥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越靠近禁灵山脉,他似乎隐隐觉得有种宿命之感。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一路往西而来。但是到底是什么,阮遥也说不出。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连山城也不例外。
各个门派势力,或是组团,或是结盟,或是兄弟同心,或是甥舅联合,过往的某些龃龉摩擦,在同一座城内,时不时就会走火,乃至动手。
因此,连山城内,帝城右军的兵士成群,不断巡逻,云月二郡的临时郡府,也派了不少人手,以青乌帝朝的名义,维持秩序。
那些江湖人之间的矛盾纷争,但凡动手的,都被一一缉拿,驱逐出连山城,不允许参与随侯珠的争夺。哪怕你家大业大、哪怕你手眼通天,在青乌帝朝绝对的统治下,连山城的江湖人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耍横斗狠,在这里行不通。
这一点,丘不为很早就预料到了,因此,帝城右军第一部龙雀部的高手,都在连山城的第一线,平息一切隐患。
距离江湖大会的开启,还有不到五天,之前云月二郡发出的消息中说的,是七月十五这天会有官方公布对于随侯珠的历史的研究。
但绝大多数人,都会在那之前来连山城,只为去主动争取一丝虚幻的先机。
阮遥算是见识到了中州人的普遍性:
即使青乌帝朝统一至今一百六十九年,广袤的大地上,曾经林立的百族后裔,依旧旗帜鲜明地隐藏在最底层。
青乌族虽然人口最多,天下十八郡,郡郡都是青乌族的治下。但是在许多的地方,依附、归顺、隐匿的其他族群,依然是生生不息。
就像这江湖,习武之人,血里有风,天生快意恩仇;但江湖之上,还有修行界的存在,武道修习到极致,也抵不过中境的修士。
不过,那些江湖人士谁又会惧怕呢?修士向上与天争命,图的是看到天之外更高的一片天;江湖人则向下浸淫世间,于千难万险之间获得生存与生活的权利。
两者并不矛盾。
阮遥近一年多,走过了中州天南海北的不少地方,对此深有感触。
江湖大会,随侯珠,谁不是争那一丝奇迹。
趁着颜青他们还没来,阮遥提前在连山城内定好客栈住处,再晚一些,只怕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阮遥安顿好住处,信步上街去,想看看随侯珠的消息到底具体在连山城哪里。
阮遥的五感之力悄然散发,连山城内,江湖人士和修行的修士,随处可见。那些得到消息的连山城的本土商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做生意的机会。各种买卖即刻开张,灵玉、矿藏、灵药、法宝,甚至本地的专业向导,满大街都是。
阮遥逛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适合的东西看得上。正有些困倦,眼角暼过某个小巷,昏暗处,隐约有一道深色影子,极速闪过,消失在小巷深处。
嗯,很熟悉的气息又来了。
阮遥心中呼喊一声蜃兽,蜃兽的虚影翻了个身,一口蜃雾吐出,笼罩住阮遥全身,五感之力瞬间与蜃雾之息结合放大,往那人影消失的巷子内探去。
一边探查,阮遥一边悄然往那边高速移动。
而那道人影似乎觉察到有人注意到,轻哼一声,并不继续往巷子深处去,而是彻底隐去气息,就站在巷子的拐角处,等着阮遥的过来。
阮遥的五感之力原本就是能越境探查,之前也能屡试不爽,谁知这次,无论结合了蜃雾之息的五感之力怎样放大,一到隐没了灯光的巷子深处,便如伸手握空气,毫无所获。
阮遥疑惑之间,脚步轻动,才走进阴影处,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阮遥的身后响起:“阁下有何贵干?”
阮遥脑子一炸,对方的速度和隐匿能力太强了,他刚刚丝毫没有感应。
阮遥的身体似乎被某种气息锁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如实答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在城外就感应到您的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感觉……”
“嗯?什么意思?”
对面那人缓缓走近,一身紫袍、面罩紫纱,赫然是傍晚那会进城的古音。
古音按照小镜寺老住持提供的大镜寺的眼的线索,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小巷子附近,谁知才动身就又遇上城外关注到她的那人。
“前辈,我只是觉得,您可能认识我的一位朋友。”
阮遥知道现编什么谎言没有意义,因为他隐约感应到对面的古音的修为,远超自己,自己但凡瞎说,对面能一个指头捏死自己。
“呵,跟踪别人的借口找个新鲜点的……再不说实话,你看看自己的胳膊……”
古音只是觉得不想多啰嗦,一道凌厉至极的气息,牵扯住了阮遥的双臂。
“前辈,我那朋友叫谢瑶娘,不知您认不认识?”
眼看自己的双臂开始麻木,如堕寒冰,情急之下,阮遥只能说出瑶娘的名字。
他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想,洛郡双星城白龙寺的那四句谶语,“大梦从西湮”,难道是指向西方,他也琢磨着,一定要去极西之地看看瑶娘才行。
古音听到瑶娘的名字,愣了一下:“嘿嘿,你是阮遥?!”
原来,瑶娘拜师后,除了家人,只跟古音说起过阮遥这个她亲自治疗十年的病人——又或者是,她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