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手里有刀有枪，能报仇，能为自己创造一个家，她们就能活下去了。

秦仪君深吸一口气，腥臭交织的味道涌进鼻腔里让人作呕，但她忍住了。

“让你们受委屈了，若有家可回，或想过安稳日子，待养好身上的伤，我会派商队将你们送回去，不会有别人知道这里的一切。”

“若无家可归，我秦家产业颇多，可以学些谋生技艺。若想为自己报仇，可入我手下女军！”秦仪君侧身示意站在后头的李如意。

李如意腰间别着长鞭，手中拿的长刀上沾有血迹，第一次杀敌的兴奋让她双眼亮晶晶的，更显英姿勃发。

“像我们一样，着甲提刀，报仇杀敌！”

她声音柔和，话里却带着掷地有声的笃定。

话音刚落，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俺……俺想回去，俺年前在山上被抢来的，娃还只有一岁多……”

“俺也是！俺娘还在家里等俺……”

听口音，她们是一个地方的。

“好，待会儿先去鄞州，等你们伤养好，再找个好借口回家去就是了。”

秦仪君知道，这年头女人失踪数月必会被质疑所谓的贞洁，但她们家中有割舍不下的所在，她只能尊重个人选择，再尽量为她们找好借口以期减少些口舌是非。

“我……我要报仇，杀尽蛮夷！请郡主收留！”一个脸上脏污掩不住清秀的女孩子艰难地站起来，她破烂的裙摆上绽开点点鲜红，带着满腔恨意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好！”秦仪君对她点点头，藏不住赞许的眼神。

有了带头的，又见那位郡主身后果真跟着两个拿刀剑的飒爽女子，很快营帐里不再一片死寂，纷纷做出选择。

被劫掳后仍有家回的是少数，大多人选择跟着秦仪君走。

安抚完活着的女人们后，秦仪君悲悯地看向角落里满身青紫的两具尸体：“珠鸢，拿两件衣服来给她们换上，寻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她来晚了，来得太晚了。

耳闻不如眼见，更不如亲身体会。这一路走来所见的天下百姓万般苦痛，比从前听说的更甚。

秦仪君有诸多思虑，想着要等自己长大，要积蓄力量，待万无一失时，再取吴朝而代之，还天下海晏河清！

然易地而处，她若不生在秦家，投生于一个北疆普通人家，还会瞻前思后、徐徐图之吗？

怕不早就为了自己的小命揭竿而起，火力压制攻伐天下了。

理智告诉她，不轻易掀起战争，“和平演变”尽可能保存人口是正确的选择。

感性谴责她，为了保全实力减少损失，却以部分弱势群体的命为代价换更多人活下去！

她韬光养晦的这些年，间接导致了多少生命逝去？

这是一个经典的火车难题，而她此刻后知后觉纠结于两方抉择，觉得自己从前制定的决策，让许多平民百姓受苦受难。

秦仪君心中有些许自责，面上未曾流露分毫，继续吩咐道：“秦尧，去找几辆马车来。”

借一处空营帐掩饰，从空间里把和软甲被套的里衣取了些出来，拿去给她们穿上。

只是薄薄一层棉布，对衣衫不整的女人们来说遮掩伤痛的作用大于御寒。

她们感激又不安，在脏臭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衣物外头套上干净的布袍。

秦尧找了一大圈，最后只搜罗到几张简陋的车板，上头铺了干草用来拉女人们去鄞州。又拆开几个营帐支起来围在四周，好歹能挡些寒风。

女人们大多身上带伤，穿得又薄，不可能让她们骑马或走到鄞州城去。

准备好后，把几辆简单改造的木板车套上马儿，拉到女人们所在营帐门前，好让她们一出来便能直接钻进去。

那清秀女孩正准备爬上木板车，又突然回头冲到秦仪君面前，珠鸢要上前阻拦，女孩子却在三五步之外“噗通”一声跪下来，膝盖重重落在黄沙地上，磕下头去。

“多谢郡主，救我们一命，还给我报仇的机会！”

秦仪君急忙上前将她一把拉起来：“不必多礼！”

“若无郡主，我等求生无路、报仇无门。林柔如今身无长物，请郡主先受此礼，来日定涌泉相报！”

说完，这叫林柔的女孩子缓慢而坚定地挣开秦仪君搀扶她的手，复又跪下去，磕了两个头。

秦仪君豁然开朗，是她钻牛角尖了！

不管如何，她的到来已经让这世界变得更好，只要动作快一些，再快一些……

天边一丝熹微晨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夜晚就这样结束了。

红日初升，军士们终于清理完了战场。

这一战杀敌四千余，俘虏五千余，也就是说完颜兀术手下大军兵力腰斩。

蒙鳌听闻了大炮的厉害，决定借用少主推来的一门，将大营迁移至此处，镇守关外。

从此，蛮夷再想侵入北疆烧杀劫掠，便没那么容易了。

拉着几辆木车与游隼军汇合时，秦仪君看见赵有才捂着屁股满脸通红，严玉珊和朱芷容正与她说话。

作为游隼军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身量也最小。大家这几天都很照顾她，也晓得她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家里一贫如洗，爹娘满心只想生儿子，偏偏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可以说自出生起赵有才就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才会如此瘦弱。

“无事，想来是这几日吃得好，月事便来了！”严玉珊摸着小姑娘的头，语气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