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在下葬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包裹。”常一念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着，“包裹里装着一个小木匣，还有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这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常空挠了挠头，显然还没理解父亲想要表达什么。

“我没打开看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我，应该把那个小木盒和你妈妈葬在一起。后来你爷爷告诉我，那木匣里装的，是一个‘阵眼’。”

“阵眼？”常空一愣，“什、什么阵法的阵眼啊？”

“能锁住这手提箱里东西的阵法。”常一念回答道，“困神阵。”

常空问道：“那块玉质的令、令牌？”

常一念看了一眼常空，欲言又止，但随即开口：“嗯。那不止是块令牌。”

常空大概猜到这就是之前甄大雷让他们去华夏银行取的东西，不过后来才慢慢后知后觉，他们的任务只不过是给常一念打掩护，他才是那个真正要取走箱子的人。虽然谁都没想到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奔着银行去，而是奔着人家儿子去了……

但这些不重要，常一念成功拿到了这个箱子。

“这令牌里面容纳了一个灵魂，而这也是财先生真正想要的东西。”常一念说着，“所以需要你去激活困神阵，彻底将这灵魂锁在你妈妈墓碑之中。”

常空瞬间想到了那令牌背后的那幅画，接着问道，“那灵魂是……是天庭的神仙？”

“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常一念点点头，“是玉帝的小女儿，我们叫她‘织女’。”

常空点点头，抬头看向常一念：“还有呢？”

常一念顿住。

常空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

他心里清楚，常一念并不是那样正义且心怀天下之人，所以之前常常被妈妈念叨冷血，他只在乎自己身边真正重要的人。

也因此，“阻止财先生”，并不能成为他拼命也要盗走这箱子和令牌的理由。

好一会儿，常一念才堪堪开口：“这令牌可以让你妈妈重回人间。”

饶是常空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屋外的冷空气，才平复下来。

“您真的希望母亲回来吗？”常空没有转身。

常一念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希望。”

“哪怕她想让你……”少年转过身，有些焦急地看向父亲，但常一念的目光却让他愣住了。

又温柔、又炙热，带着一丝恐惧却又满是坚定。

常空知道，这是爱。

于是少年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交给我吧。”

这次他没有结巴。

……

“有趣极了。”

画面回转到现在。

常空看着面前的墓碑，嘴角的笑容竟然有些自嘲。

爱妻姬瑜柳之墓。

这是父亲的字迹，他打小就写得一手好字，母亲去世后，立碑时上面的碑文也皆是由他亲笔写下，如今看来……只觉得这大理石墓碑像个摆设？

常空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花束放到碑前，轻轻拍了两下。

接着绕到墓碑后面，通过眼镜的分析，发现石板之上确实有一个暗格的存在，上前去轻轻一按，只听“咔啦咔啦”几声，那拼接石板的石砖移动了几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便出现了。

也好像真的能和医院里父亲给自己的那个木匣的形状吻合。

……虽然这种四方的形状很常见，倒也说不上来是不是什么巧合。

常空蹲下身来，将背包放到地上，随意扔出一个小铁片，像是包里什么没用的东西随手丢掉一样。接着拿出那个木匣，下一刻却忽觉得眼前朦胧起来。

他使劲甩了甩头，随即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意识模糊，而是雾气……真得变浓了！

浓到常空甚至都很难看见面前的石板。

身后的武器微微浮动了一下，锐利的气息直逼后脊梁骨，让常空呼吸忍不住微微一窒。

他将小木盒收起来，重新背好背包。

“既、既然视线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常空索性将眼睛闭上，心中默诵《孟子》，胸口的小火炉微微一震，暖流汩汩涌入双耳，“听力增强，【谛听】！”（地府当中，一只窝在菩萨怀里的黑色小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却让常空的神色彻底严肃起来——

睁开眼睛四方有雾，张开耳朵八面生风。

从常空一进墓园开始，他便感觉到了有人在默默地跟着他。没错，那股锐利的气息。

但闭上眼睛细细听，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呼吸，听到的只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呼风声——要么是天气如此，要么是……

这风声，便是跟着自己那人。

“还不出来吗？”常空睁开眼睛，决定主动出击。若当真是那跟着自己的人，此番实力必定和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他环视着四周，“从进这墓园开始，你可就一直跟着我了。”

风声骤停。

常空神色微变——果然是跟着自己那人。

“呵呵……居然被发现了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常空皱眉，怎么听怎么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

一直到脚步声响起——那并不是鞋子叩击地面的声音，来人光着脚。

常空侧头看向脚步的方向，一道瘦削的轮廓浮现。一瞬间，那个稚嫩童声和这道轮廓搭配在一起，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赵云龙？？”

这道瘦削身影渐渐走进，来到了常空近前：“又见面了。”

常空的瞳孔微缩，因为这张脸，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几天前的病床上，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连接着数不清的管子、设备，而正是通过这些设备，孩童控制着外界的一道又一道木偶身，成为了那神秘A序列中的001号，提线木偶。

嗯，其实比起赵云龙，比起提线木偶，或许现在叫他木偶更为合适。

如今，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是眼神中的漠然和之前见过的、原本没有生命的木偶身如出一辙。

兴许是进入了太多的身体，看过了太多视角，对一切都没了兴致。

“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想跟你打……”木偶冲着常空伸出手，“所以，把你手里的箱子，给我。”

常空眯起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站在他面前的木偶……真身。

明明十分孱弱身子，但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却一点儿都不弱于财先生。

但常空依然观察到了另外一点。

此刻的木偶，宛如利刃一样，锋芒毕露，并且随着呼吸会愈发地不稳定，需要时不时屏息调整——这或许是沉睡许久，将之前开散的力量重新汇聚到身体的副作用。

正是这种不稳定的气息，让常空早在刚刚踏入墓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而这，也是常空的机会所在。

面对A序列叛神的机会。

木偶眯着眼睛看眼前的少年，一直沉默，就在自己最后一丝耐心都要被消耗殆尽的时候……

“好，箱子给……给你。”常空开口，相当果断。

“嗯？”

木偶有些愣住了，刚刚还一脸坚决、牢牢守护的样子，怎么突然这就……

常空从背包里掏出箱子，放在地上，抬头看向木偶，一脸真诚地问道：“放……就放在这儿就好了吗？”

木偶轻轻点头，开口道：“你，后退十步。”

常空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憨笑一声，松开双手，余光瞥了一下某个方向，慢慢后退着。

“父亲曾经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木偶顿了一下，眼神中的愤怒和恐惧一闪而逝，他身子有些颤抖，发出阵阵低吼，“不对，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手中握着一张碎纸片，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角。

木偶重新恢复了冷静，他抬起头看着不断后退的常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且不说箱子得来的太过顺利，就看常空目前后退的方向，其实并非是向着正后方……

“法则领域。”

随着木偶轻轻一扬，那碎纸片瞬间化作尘埃，遍布了方圆十余米的空间。

一瞬间，某种东西像是被抽离了这个世界。

“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常空下意识地启动老君炉。

同时，常空也意识到了这碎纸片的来历——那被抽离的东西……正是某种法则！是这个世界的某种概念，这和之前在大小龙山和那个零婆婆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木偶倒是聪明，不和那零婆婆一样，将法则领域的名字喊出来，这让自己很难立刻就相处应对之法。

什么？你们问为什么常空对零婆婆印象这么深刻？

首先常空他脑子本来就好，其次……嗯，其次可能是因为常空亲的那一口……

（常空：你再敢多写一个字我先从屏幕里钻出来砍了你）

只是还不等他钻出屏幕，身体陡然一紧，心中默诵的《孟子》也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