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墓园爆炸的来龙去脉，在5分钟内便出现在了749局的情报系统当中。

事实上，刚刚的爆炸余波扩散极广，在城南749局的基地中，刚刚结束一场会议的众人便感受到了明显的震动。

魏广和甄大雷对视一眼，对着在场的众人开口：“给驻扎在城郊的行动部同事们发消息，可以开始行动了，信息部的人注意监控周围环境，有情况随时汇报。”

话毕，众人散去。

接着，同时也兼任市警局局长的魏广，也给城南分局的局长打去电话，迅速调配了三个支队的警力赶往城南的事发地维持秩序。

雷厉风行，魏广发指令，甄大雷代为执行，不过半小时，一切应对方案便安排得井井有条。身为749局在整个东途地区的负责人，魏广实至名归。

只是今夜，注定又将是一场不眠之夜。

魏广揉了揉眉心，虽然早有情报，但是一系列的安排下去之后也有些心力交瘁。

“大雷，炎先生还在华北监狱吗？”

“还在。”甄大雷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刚刚得到先生的回复，说明天就能赶回。”

“好。如今的局面发展得太快了些，恐怕需要他回来才能镇得住了。”魏广顿了一下，又问道，“赵志刚的位置呢？确认了吗？”

“沪州的同事在找了，白天的时候还没有结果，我明天再问一下。”

“现在就问。”魏广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给石老打电话问，有消息立马打我手机。”

“好。”

随着甄大雷离去，魏广回过头去望向窗外，深夜的东途总是很安静，但远处的火光却给了黑夜别样的颜色和情绪。

今夜的不安和躁动是橙色。

魏广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按住办公室座机的通话键，声音里带了一丝急切：“小刘，备车，去市南医院。”

……

华北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狱警列队走出，在道路两旁站好。

几道人影走了出来。

“炎先生，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一个梳着油油中分头的圆框眼镜男谄媚地落后一步跟在鬼神身后，搓着手笑眯眯地逢迎着。

鬼神拄着手中的木杖，见惯了数百年光景的人并没有露出对这种行为的厌恶，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雷副典狱长这是哪里的话，过些时日我送来的人还需要您多多照拂。”

“一定，一定。”雷副典狱长依旧是笑眯眯地神态。

“那先谢过了。”

“您放心，等下回……”

雷副典狱长还想再客气点儿什么，再抬头却发现再也找不到鬼神的影子。

一旁的狱警队长也有点儿结巴：“他、他好像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收队。”雷副典狱长眯起狭长的眼睛，将之隐藏到反光的镜片之后，抿起两片薄薄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处的丛林中，鬼神冲着华北监狱的方向，一直到雷副典狱长一众人收队回去，嘴角才露出淡淡的微笑：“究竟是鬼更可怕，还是人更可怕呢……”

“罢了，这个问题让常空自己去想吧。”鬼神仰起头，墨镜之下那一双灰色的眸子似是在看着天空，阴云之中慢慢透出一缕月光。

“该去参加一下你的落幕了。这几百年也是多亏了你，才给我带来了恢复的契机。”

……

魏广和甄大雷抵达市南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两人直奔住院部顶楼常一念的房间。

常一念在和鬼神回一趟酆都之前，曾经和魏广见了一面，他问了魏广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老魏，你说一个人如果知道他这一辈子存在的目的，就是在某个时刻为了某个人去死，他会怎么做呢？”

魏广当时的回答也很简单：“每个人……难道不都是向死而生的吗？”

“不是，我是想说……”常一念顿了一下，摇摇头，“算了。”

魏广也是后来听李沂水的分析才明白过来，常一念当时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另一个人的垫脚石、是一个祭品，该怎么办。

而他口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就在甄大雷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魏广一把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接着自己轻轻地推开房门，他不想打扰常一念。

“谁？”

房门刚刚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里响了起来。

魏广松了口气——是常空的声音。

两人打开房间的灯，迈步走进去，甄大雷招呼着站在窗边的常空：“常空，是我……”

魏广的视线移向病床，却发现床铺上空无一人。

“哦，是大雷叔吗……”常空转过身来。

“还有我。”魏广也开口，“你父亲去哪……”

魏广的声音戛然而止。

甄大雷也被眼前的人吓得愣在原地。

常空面无表情地站在白炽灯下，从眼角一直流过脸颊的两行血泪格外扎眼！

“常、常空……这是怎么了……”

甄大雷上前一步搀扶住脸色十分苍白的少年，但扶住的那一瞬间，甄大雷却愣了一下。原本常空灵力充盈的状态他是知道的，但此时的他却宛如一泓深潭，泛不起一丝波纹，身上的灵力、气血也不再流转，像是进入了……沉睡的状态。

“没什么。”常空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瞎了罢了。”

顿了顿，常空继续开口解释，“在城南墓园，和提线木偶发生了战斗，用秘术强行提升境界导致的后遗症。”

他没有说这是【以太】的腐蚀。

……就和不久前在星河中曾经体验过的那般。

“你说……你刚刚在城南墓园？”魏广皱起眉头，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继续一开始的问题，“那你父亲在哪里？”

甄大雷只觉得常空身子一僵，握住自己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但随即又松开。

“哈……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魏广一愣：“什么？”

常空推开甄大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虽然上面的纹路已经几乎淡去，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浓郁的空间力量。

甄大雷也自然很熟悉这股力量，毕竟在去年的集训营他没少跟武达配合：“来自地府的空间神术？是老武？”

“武教官和一念一起制作的空间道纹的符箓。”魏广眯起眼睛，缓缓猜测，“他把你从墓园接回来的，是么？”

“对，提线木偶在山上埋了很多TNT，眼看着爆炸的范围越来越大，我没办法阻止……”

“所以你觉得，一念已经牺牲在了山顶的爆炸之中？”魏广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他虽然一早便从【行者】那里获取到消息城南墓园会有事发生，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和常一念有关，毕竟他才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从ICU里出来！

常空大概知道，魏广心中是不愿相信常一念葬身火海的消息，他觉得至少常一念应该有什么鬼神给的宝物傍身、或者有什么其他应对之法，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毕竟在大家的心中，常一念一直是一个稳重、有计划的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确定。”常空缓缓开口。

常空心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和鬼神有关，不是鬼神没给他什么宝物，而是鬼神就是让常一念去牺牲的，为了自己，去牺牲。

让父亲牺牲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财先生和提线木偶呢，还是鬼神。

常空心里很复杂，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鬼神了。

感谢？愤怒？仇恨？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很强烈。不知道为什么。

常空也慢慢好像看不懂鬼神到底是如何的一个人了……

哦，他好像从来都不是人。

常空苦笑。

鬼神一直以来都是地府的神灵、是酆都的掌权者。父亲对他来说，可能不过是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好一点儿来说，重要一些的棋子。

而自己，好巧不巧，成为了他在人间选择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