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人起得很早，拉上买来准备过年的东西，装满了家里的小面包车，高高兴兴地回老家去。

从镇上回家，路程很近，时间也并不久。

我前一天买的鱼也用一个大桶装了回去。刚到家，妈妈就先把鱼放进了家里闲置的水缸。其余的东西都是我和爸爸走了好几趟才搬完。

奶奶则步伐矫健的回到家，她的心情很好。她一直都很担心叔叔的幸福，总是觉得他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并不是人生该有的状态。好在这一次，叔叔说要带一位新婶婶回家来，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期盼许久了。也算是了了他老人家的一个心愿。大概这是自从爷爷离开后，对于奶奶而言，最重要的一件喜庆事了。

妈妈是家里最重要的主厨，春节的厨房就是她的舞台，而我自然是主厨最得心应手的帮厨。

奶奶身体很好，心情也很好，她并不闲着。刚回到家，她便一个劲地打扫着房间，整理着家里的床铺。毕竟有些天家里没有住人了，她总是认真地打扫着一遍又一遍。

我爸则将院坝的东西整理着。

院坝边还是那棵大柚子树立挺在那儿，而夏季漂亮的黄瓜藤、丝瓜藤、冬瓜藤、苦瓜藤些，则早已是一堆枯藤。但枯藤的价值大概就是变成了厨房灶台边的柴火吧，或者就是被忽视的存在。

爸爸将它们全都收集起来，送到了厨房，又将小偏房外面的竹林认真地清扫，枯叶全都变成了柴火。而经过整理的小院，更有了整洁的样子，也更有人间气息。

炊烟是乡村田园极富魅力的一道风景线，而我们家的炊烟离不开我和妈妈的努力。

叔叔们还未到家，我与妈妈早已开始忙碌。

妈妈将前一晚已经解冻好的猪手剁成小块，又将奶奶提前泡好的海带、花生米、四季豆淘洗了一遍。我抱来许多很久以前，爷爷在世时留下的木材块，放在灶堂里，用枯叶点燃后引燃木头，这样就不必时时守着柴火了。

妈妈将猪蹄放进炖锅里，然后放上需要长时间炖煮的素菜，又加了已经烧开的水，还放了一些八角和香叶，奶奶也从柚子树上扯下几片柚子叶放了进来，就这样，并不需要过多关注，只等一上午的炖煮，它就只管变成一盆极好的大菜。

然后妈妈端出奶奶已经卤好的猪耳朵、猪心、猪腰子、猪肚和猪大肠，妈妈将他们都进行了切片处理，我在旁边拿着盘子，将他们全都装进盘子里。然后再将这些菜全都端到堂屋的大桌子上。

就这样，我们一下子提前完成了五个凉菜的准备。

接下来，妈妈将水缸里的鱼抓起来，让爸爸将鱼杀了。爸爸将这条大鱼剁成了小块，还将其中的鱼头单独放在一起，妈妈将爸爸已经处理好的鱼端进厨房，抹好盐，放在一旁。

我也去家附近的菜地里拔了一些奶奶种的大蒜苗、葱和香菜。而路边已经有了野生的紫苏叶，她也顺带摘了几片叶子。

妈妈已经将鱼头码好，又在鱼头上码好了厚厚的一层剁椒酱。

那剁椒酱则是夏末自己家种的辣椒做的。

自我记事起，家里的辣椒酱都是那种并不辣，却带着点甜味。大概这也是为啥我对于辣一向不喜，反倒不像个麻辣的重庆人了。

妈妈将锅里放了一大勺水，烧开又放了竹制的支架，将装有鱼头的盘子放在架子上，盖上锅盖。

“敏，这个时候火要大一些，你看着点。”妈妈仔细咐吩着烧火的准则。

其实蒸鱼头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看过妈妈用计时设备，她总得估摸着便端出来，而每次好像都很准。真不知道这么精准的操作究竟是如何练就的。我在大学里见过的操作，更普通的方案是什么样的火候炖煮多少分钟，甚为精准。

真是一张一弛，都是不同的技能，但结局却出奇的一致。而妈妈，则是我达不到的高度。

另一边，妈妈将切好的笋干、木耳都认真码好，又将提前煮好的腊肉切好，还将要炒的西兰花也在另一口小锅里焯水，她一直没有停过，忙碌得异常。

不多久，叔叔和婶婶已经回来，厨房里也已经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奶奶和爸爸都在外面，我和妈妈也出去与叔叔和弟弟妹妹还有新到的婶婶打了招呼，便又回到厨房继续做事。

蒸鱼出锅，一家人已经围坐在堂屋的桌子上，我早已提前将凉菜端上了桌，也摆好了碗筷。

爸爸则从旁边屋里拿出我们买回来的饮料、白酒，他与叔叔也有许久未见，也许只有喝上两杯，才能敞开心扉。

我勤快地将妈妈弄的蒸鱼头端上桌，这是弟弟妹妹一直都很喜欢的菜品。

两个小家伙根本等不及了，一个劲地叫着，“姐姐，帮我装饭吧。”她们可爱的模样，属实让我觉得一点都不辛苦。

妈妈还在炒着菜，我也仍在端着菜，笋干木耳炒肉丝、花椰菜炒腊肉、青炒西兰花……一切家常的菜品，是我们的团聚菜品，看似普通，又耗费心力。

最后端上桌的是妈妈一直炖在锅里的猪蹄，朴素的又认真的农家菜，好像真的可以配上好大几碗饭。

直到妈妈也坐到了桌子上，大家方才真的一起举杯，庆祝团圆的一年。

新来的婶婶很漂亮，她穿了一件时尚的大衣，也穿了加厚的丝袜，着实美艳。当然，她笑起来也是温柔的，看起来比叔叔的年纪小了不少。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比我大几岁。

她照顾着弟弟妹妹，不停地给两个小孩子夹着菜，奶奶的眼光不时地看向婶婶，但看得出来，她很满意叔叔现在的幸福生活，至少，在老人眼中，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我们一起碰杯，一家人也总算聚在一起，因为奶奶，我们仍旧可以团结于一处，过这难得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