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汹涌的海面上飘荡，屋内的二人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唯有躺在地上受了重伤的君驰偶尔发出几声难受的喘息。

海浪拍打着小船，暴雨透过窗户洒入屋内。

终于，沙发上的男人动了，他来到王以沫的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喜欢过一个人。”

且不论贺南周话中的“喜欢”是真是假，但这些年来，在王以沫的了解中，贺南周身边的确没有过任何一个女人。

哪怕他结过好几次婚，但这些婚姻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前妻，就同她曾经一样，一年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我就是觉得明明你也喜欢我，明明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强烈的情感，怎么就说没就没有了呢？”

“我骄傲、愤怒，但我也害怕，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也是因为你让我明白，原来我贺南周和其他人一样，一旦陷入恐惧，就会丧失理智。”

王以沫让他体会到了曾经从来就没有过的诸多感受，不论是爱，还是恨，或者是怕。

而当这三种陌生的情感同时发生……

“小沫，对于这些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经验，我承认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也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包容、理解他的不足吗？”

可是为什么，当王以沫发现他不是那个完美的偶像贺南周时，就开始疏远他、不爱他了？

她爱的，只是荧幕上他的人设吗？

所以，他恨她的不够专一，他恨她的见异思迁，她怎么可以这么快的变心？她的爱怎么就这样不值一提？

他轻轻握住她孱弱的肩膀，满脸都是疑惑，“你也有很多缺点啊，你也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啊，可是为什么我就可以包容你的一切，我就不能再去爱其他的人呢？”

贺南周的目光太过炙热了，王以沫连忙垂下眸，躲避他咄咄逼人、仿若要将她吞噬的眼眸。

尽管贺南周此时看起来很平静，他也从来没有这般掏心掏肺地和自己说过这么多，但王以沫仍然不愿和他多说。

她很无力，也依然害怕。

只点了点头，继续承认错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为什么不改呢？你改啊，你再试着爱我啊，你如果像曾经那样爱我，我会变成很好，我们结婚前的那段时间，我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呢？”

王以沫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贺南周沟通了，因为她说不出他想要的话，所以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很有可能激怒贺南周。

只能沉默着摇头，沉默着哭泣。

“小沫，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当这个问题一出，王以沫的脑海里自然就浮现了一个人，就像是一种自主的反应。

贺南周笑了笑，“你喜欢梁修。”

这个问题，早就不言而喻了。

王以沫对梁修和对待他的态度完全不同，她可以原谅梁修绑架她、强奸她；但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和梁修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那么热烈，而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哭得这么凄惨。

“你刚才说，可以原谅我，但我要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纠缠你，就是让我放手的意思吧。”

“那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既然你也知错了，你也要和我一样受到惩罚，我也要你……放弃你最爱的人。”

听后，王以沫诧异地抬眸，看向贺南周。

在四目相对之际，他突然就笑了，“你刚刚说得轻松，让我再也不要来纠缠你，说得好像是我想的一样，我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我也要你感受一下……”

“放弃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太可能吧？”

说罢，他起身坐回了沙发，继续点上烟开始抽着，屋内烟味弥漫，王以沫静静地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贺南周时不时垂眸扫她一眼，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就算他放手，就算他这辈子都不能得到王以沫和她在一起……她也绝对不能和梁修在一起。

“有部影视剧里有这样一句话——”

“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能是他。”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你能做到，我贺南周就能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

王以沫抬起头，看向他，“只能这样吗？”

“是的。我们三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不论是我、是你，还是梁修，我们都犯了错，不是吗？凭什么到最后就我一个人得不到幸福？”

“我们三个，要么永远纠缠到死，要么各自幸福，独自美丽。”

他轻轻地吐着烟圈，眼神随着白雾往上飘，他回想起曾经很多很多，神情越发放空。

“小沫啊……我以前给你说过，只要你肯妥协就不会再有斗争，再有伤亡；那现在我再告诉你，只要你和我一样，学着放手，也同样不会再有任何伤亡。”

“我出狱之后，也绝对不会为难帮过你的朋友们、你的奶奶、你的亲人，他们都会很安全，就要看你，愿不愿意为了这些而放弃你的爱情了。”

说到最后，贺南周沉静在那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之中笑得很快乐。

因为他觉得，王以沫做不到的，就像他一样，不是不愿意放手，而是放不了手。

她若是拒绝了，他就有理由再陪着他们好好的疯狂下去，纠缠下去；那个时候他看王以沫还能有什么说辞。

她说得倒是轻松，让他放手就放手，当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后呢？

也不想放手吧？

她总是那么双标，总是对他很苛刻。

船缓缓靠岸了，外面的风暴已经彻底远离，唯有海风吹动着窗帘狂舞。

终于，王以沫笑了笑，回答道，“贺大侠，你真的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喜欢梁修，就像当初我也没那么喜欢你一样。”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跪麻的膝盖，“所以，请记住你今晚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