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里还有几个纸包……”那孩子在黑色素沉淀的厉害木桌上兴奋地嗅着，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嘴里拼命咽吞口水。

“恩？”翠蛾这才发现了家中几样异常的东西。

几步上前，麻利解开纸包装，不由大叫：“死小蹄子，你从哪得来的钱给你爹抓药？”

中年病弱汉子也拖着残躯倚在门口瞧着，皱着眉头：“吉祥我儿，从何来的钱？”

小吉祥的月钱只有区区的三百钱，是众多丫鬟中最低的那个档次。

这些加起来起码要六百钱了，月钱还没发，她从哪来的钱银？

小吉祥解开桂花糕，递一块弟弟，一块娘亲一块爹爹，然后笑着道：“快吃，这些桂花糕是赵姨娘送我的。”

“你那个抠门主子会赏你桂花糕？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升起啦……”讨厌归讨厌，身体很诚实，接过就开吃了。

“也不是呢，赵姨娘挺好的，还准了我一天假哩……”

“唔……啥？你这死丫头，没事你请什么假？家里什么样你不知道吗……都揭不开锅了……”翠蛾手指一戳小吉祥的脑门。

“痛啊……娘亲……”小吉祥揉揉脑袋。

“咳咳……你这没个轻重的婆娘，打坏吉祥我儿，老子跟你没完……”中年汉子怒斥道。

“你就宠溺她吧，看，她都旷工不赚钱啦……”见自家汉子发火，翠蛾有些心怯，责怪的语气仍是没停歇。

“爹爹、娘亲，你们看……”小吉祥从怀抱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亮出白花花的纹银。

“嘶……”夫妻俩人眼睛一瞪，好多的钱。

翠蛾蹬蹬蹬跑去关门，关门前还紧张地左右瞅了瞅。

翠蛾小声道：“死丫头，哪来的银子？”

“吉祥我儿，你不会是偷的吧？”中年汉子严肃道。

“闭嘴吧你，这么大声，想让全村的人知道啊……”翠蛾一把夺过银子，双目放光，轻轻摸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小吉祥打工得赚一年多才行。

“爹爹，这个是京少爷打赏女儿的，不是偷的。”小吉祥自豪一挺小胸脯。

“恩？那个京少爷？”

“是来自宁国府的贾玉京少爷，他到了荣国府当了个小先生，今天指着让我上茶，就赏了二两纹银给女儿了……”

“小先生？多大的了？模样怎儿了……”翠蛾两眼亢奋放光芒，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咳咳……你这贼婆娘，双眼睁的如牛眼大，想什么？”中年汉子脸一沉道。

“浑人，你这榆木疙瘩，心死实死实的。

贾府那么多俏丫鬟奴婢，京少爷偏偏就让小吉祥上茶，不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么。

俺翠蛾的美貌不是吹的，小吉祥这是继承了俺的好底子。

如果是传了你这厮的磨盘脸，尖嘴猴腮，蒜头鼻，那来今天的荣幸……”

说的中年汉子一阵头晕脑涨：“得得得，你是颗水葱搭在了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是我祖宗十八代冒出青烟，是我文才沾了您翠蛾的福气……”

“这还差不多……”翠蛾满意的笑了。

“哎哎，你这死丫头，拔那母鸡毛干甚？”

“杀了它让爹爹补身呀……”小吉祥停手道。

“补什么补，这个母鸡留着下蛋，去，买个大公鸡回来，买几斤白面，顺便打二两老白干……”翠蛾唠唠叨叨从刚才得来的钱，取了一些递给小吉祥。

“娘亲，爹爹不能吃大公鸡，上火耶……”

“你懂个锤子噢，你爹就是缺火，赶紧去，俺熬药烧水……”

“好咧，娘……”小吉祥一听，感觉有些道理，拿着钱一溜烟走了。

“你这败家的婆娘，有点钱乱花什么，也不懂节俭，我不需要补……”文才是口硬心软，转过身眼眶湿润了，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自从得了肺病，便让妻子女儿挑起了家中的重担，那种感受就不用说了，愧对妻儿！

“好你个浑人，你不补，是不是想累死了俺，好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可人儿侍候你呀……”翠蛾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翠蛾，这些年……苦了你，我文才对不起你……”文才眼睛流着泪水，哽咽难言。

“说什么浑话，老娘喜欢操劳，怎滴，这家凭什么只由你来撑着……”翠蛾泪水唰声流了下来，擦去又大声道。

“好好好，我的好娘子，由你撑由你撑，我文才来当家庭主妇……”

“噗嗤……”翠蛾破涕为笑：“也不燥的慌，让人听去，还以为俺是个母老虎呢！”

“哪能啊，当年你是温柔贤淑的一个女子……”

夫妻俩唠唠叨叨往事，药喝了，大公鸡也炖了，一家四口开开心心过了一天。

大清早，翠蛾将小吉祥送到了村口。

替她理了一脸上的几条发丝：“女儿啊，这葛根不值钱，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应该去多谢谢京少爷，给他多叩几个头，没他的赏银，不然你爹爹也撑不了几天，闲时多去京少爷那里，替他洗洗衣服什么的……”

“知道啦，娘亲，你回去吧……”小吉祥认真点点头，拎着葛根就走了。

翠蛾看着瘦削的背影远去，泪水涟涟，喃喃细语道：“女儿哇，娘亲能帮的只能到这里了，希望你能遇到贵人，早日脱离奴籍……”

……

日上三竿，门外香菱进来通传，有人求见。

“你是？”贾玉京无精打采盯着眼前的小可爱。

“奴婢小吉祥，您忘了么，您昨天赏赐奴婢二两纹银，我给您叩头啦……”小吉祥说完，双膝一弯，咚一声，粉额用力顶地。

“咚……”又一声，贾玉京惊醒过来，急忙离座扶起她。

“哎呀，金钏儿，快拿药酒来……”只见她的粉额已然肿了起来，通红通红的。

“你倒是怜香惜玉……”金钏儿拿着药酒嘟囔道。

贾玉京将药酒擦在小吉祥的额头上。

“哎哟……”小吉祥一声闷哼。

“你这小妮子，知道痛了吧？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看，你看，这都肿了……”贾玉京搓着药酒，口中连连责怪。

“京少爷，奴婢不疼……”小吉祥定定看着他那怜悯的眼神，咬着嘴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