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遥似乎看出了楚溪沅的想法，他微微笑了笑，主动打开了话茬：“楚小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楚溪沅保留道：“今天早上看见了大片灵兽尸体，想必昨晚发生过一场恶战。”

“是！”提及此事，秦汉遥捏着轮椅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几分，他极为厌恶地说道：“昨夜有很多灵兽袭击了我们驻扎的那片山谷，但是它们并没有进得来，因为云长老早就在山谷之外做好了布置。”

楚溪沅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云长老料敌先机？不愧是仙云宗二长老！”

秦汉遥看她一眼：“你真这么想？”

楚溪沅顿了顿，反问：“秦……阿萱不这么觉得？”

秦汉遥冷笑一声：“我只知道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听着秦汉遥话里话外对云鹤毫不掩饰的憎恶，楚溪沅不置一词，淡淡道：“堆叠在山谷外的灵兽尸体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如此这般浩荡的兽潮不可能只是巧合，想必同样是有备而来，二长老提前料到，不做好准备，难道要等兽潮将我们所有人都踏成肉泥吗？”

秦汉遥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看样子他分明是想要反驳楚溪沅的，但或许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说辞，故而只能自己憋着闷气发不出来。

楚溪沅注意到秦汉遥转轮椅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红，想了想，她走到秦汉遥背后帮他推了起来。

秦汉遥明显不喜欢有人这样站在自己背后，身体下意识呈现出防备的僵直动作。

楚溪沅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迟疑地问道：“是我唐突了？”

“没……没事……”秦汉遥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了脊背，“那就劳烦楚小姐了。”

两人继续边走边说。

有了这一番打岔，秦汉遥先前气闷的情绪也平复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道：“不……只是你不知道……”

楚溪沅道：“阿萱愿意说说看？”

秦汉遥却沉默了。

楚溪沅也不催促他。

就这样静静地又前行了数十里，秦汉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不是楚潇，也不是楚潇潇，对吧？”

虽是问句，但他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楚溪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下意识想到到底是她太有名了还是演技太差了？

先有一个许广，现在连秦汉遥也怀疑她冒充别人身份了？

许广也就罢了，他毕竟见过自己，但秦汉遥与她从未有过接触，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楚溪沅并没有轻易承认，而是古井无波地问道：“阿萱这是何意？”

秦汉遥略显苍白透明的指尖敲打在轮椅扶手上，过了片刻，他当着楚溪沅的面开始推断：“楚潇潇出身京城楚家，楚家本不算什么一流世家，但楚潇潇有一个身为公主的外祖母，背靠皇室，身份倒也算是尊贵，起先我也未曾怀疑过楚小姐的身份，毕竟楚小姐身边竟然有苍鹰大师这样的人作为随从。”

“可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即便是霄云皇室中人，也未必能请得动苍鹰大师这样级别的炼丹师，更别提要他纡尊降贵，以随从之名跟随，你说呢？”

楚溪沅微微勾了勾唇：“就凭这个？或许是他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中，又或者是我许了他什么好处，所以他才肯纡尊降贵跟着我呢？”

秦汉遥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把柄之说太过荒谬，非我轻看楚小姐，而是苍鹰大师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轻易被人威胁，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的授人以柄，以他的能耐和人脉，我不相信他需要这样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楚溪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秦汉遥接着道：“至于好处……这倒是有可能，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微微笑了起来：“据我观察，虽然楚小姐看似对苍鹰大师格外尊重，但实际上你们的相处非常随意，苍鹰在云长老面前尚且敢拿乔，可面对楚小姐之时却分明没有丝毫脾气，除了没脾气，他看楚小姐的眼神偶尔还会有些忌惮，这一点，我不会看错。”

这下，楚溪沅是真的惊讶了。

苍鹰平时用什么眼神看她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秦汉遥却能说得这么笃定，当然，他说苍鹰脾气好她是不认的。

楚溪沅没有开口，秦汉遥便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以上都是我的推测，太过主观，所以这个时候我也只是怀疑，后来我继续派人查过楚小姐的底细，得知楚家原本有三位嫡出小姐，其中一位在学院大赛的时候死在了玉灵山，另一位……则恰好相反！”

秦汉遥说到这里微微加重了语气：“这位楚家六小姐在学院大赛大出风头，虽然最后没能夺冠，但她率领天灵学宫拿下团体赛第一，令仙云宗四院合谋的诡计毁于一旦，此间种种，坊间已成美谈，楚六小姐声名大噪，后来却听说她不知道去了何处，销声匿迹近乎两年有余。”

“此时有人传谣说她和之前一样，灵根突然消失受不了打击所以躲起来了不敢见人，更有甚者说她已经死了，呵呵，这都是些笑话，楚小姐不要介意。”

“不会。”楚溪沅道。

秦汉遥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两年之后，楚六小姐在天凰山一战，虽然有人故意封锁消息，但你知道的，只要是存在过的事，坊间总会留有传言……”

说到这里，秦汉遥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楚溪沅：“在接下来……就不用我多说下去了吧？”

楚溪沅不甚在意：“阿萱想说便说，坊间之事，我倒是很少听说。”

秦汉遥顿了顿，失笑着摇了摇头：“即便如此……但是还是算了，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她自己的故事，总觉得有一种怪异之感。”

听了这句话，楚溪沅前进的步子却是始终如一，分毫不乱，仿佛秦汉遥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秦汉遥也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楚溪沅没有否认，本身就代表了默认。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六小姐，还好真的是你，看来我没有认错，不过说句实话，即便我根据白狐的传讯已经有了七成把握，却依然不敢尽信，直到先前……”

“先前？”

“嗯，”秦汉遥解释道：“直到先前楚小姐和苍鹰大师追上来，楚小姐虽然借口是苍鹰大师帮了你一把你才能追得这么快，但我不这么认为，楚小姐靠的分明是自己的实力！”

楚溪沅问道：“所以你就确定了？”

秦汉遥笑了笑：“还不算，不过已经有九成把握了，直到刚才，我说完了所有的话……”

“因为我没有否认？”楚溪沅淡淡道：“但不否认也不是承认的意思，不是吗？”

秦汉遥认可了这句话：“确实如此，但……据我所知，楚家的三位小姐之间关系都不好，而我方才说到六小姐大出风头之事时你却没有丝毫反应，嫉妒、不屑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断定，你不是楚潇潇，你是……楚溪沅！”

“于细微处见真章？”楚溪沅也没有想到最后让秦汉遥盖棺定论的竟是自己微不足道的反应。

诚然即便没有这个缘由，秦汉遥也早就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即便没有最后这一成把握，他也会把自己先当成楚溪沅，施展他的计划。

不过饶是如此，楚溪沅对秦汉遥还是颇有些佩服。

细心的人不少见，但能细致入微的，就不见得了。

“阿萱，”楚溪沅沉声道：“你故意与我套近乎拉近关系，又与我独处戳破我的身份，费了这么多功夫，说说吧，阿萱大团长，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