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岁还记得她在听到司命对她未来的言论以后，心里对自己的死亡产生的疑问和向往.

“你是司命，看到的每个人的命运丝线，”初岁问她：“天道是什么？”

司命当时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她甚至又重复了一遍：“天道？”

“嗯，天道，它是虚无的还是天帝啊？”初岁问：“我只知道它是天地万物的一种化物，可是它究竟是什么，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如你所说，它是天地万物，它不会是特指的一个人，我们神族有一个说法，我们神族无情无义，本就是天道的一种化身，还说我们死后精神就会回归天道，毕竟我们无法转世，”司命说：“命运之盘，你听说过吗？”

初岁诚实的摇摇头.

“说是天道掌管的一种东西，每个人的魂魄、记忆什么的都在里面，它是天道的具象，是只有天道才能操控的东西，”司命耸肩笑道：“人类更应该喜欢叫它命运.”

命运？初岁恍惚的看着面前痛苦的尧尔，她记得尧尔问过她，问她想不想家，想不想天界.

“想的.”

尧尔问这个问题时眉眼飞扬俊朗如画：“那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不记得路了.”

回家？命运？初岁的眼眶渐渐的红了，她的行为将她从神族中立的立场上转移到了人类上面，她将魔族转成人类，更是让这世界唯剩人类一族.

她不会有家了，她只想要死.

可是死……为什么……

“为什么……”初岁瞪大了眼睛，她伸手去抓自己逐渐流失的神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那些神力开始汇聚在了尧尔的身上，看尧尔的样子，他眼里尽管吃惊，可是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的悲哀.

神作为天道的仆从，就算是灭族，也断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全部死掉.

就像是天道后期对初岁的种种纵容一般，若不是初岁今日所为，天道依旧会继续庇护于她.

而现在，在她身边，陪伴了她许久的，懂得了世间法则和神族历史、明白了人间疾苦心思缜密、力量强大的尧尔，才是最后一位神.

尧尔死死咬着嘴唇流泪，他体内的最后一块碎片可以让他和旁人不同，他不再是普通人，也不是魔物，在天道眼里，他尧尔要比其他人还要有资格飞升成神.

在初岁陨落后，他成为新神才是他的杀手锏.

初岁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消失了，尧尔哭得睁不开眼睛，却能感觉到初岁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尧尔抱着她的身体，没有抗拒，可是尧尔知道，初岁下不去手的.

“不要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不要成为神……”

尧尔猛地睁开了泪眼，他感觉到自己捧着初岁脸的手上沾了些水渍.

初岁看着他，这几千年的时间里遇到的所有人没有人教过她哭，她只看到过别人哭……可是这一刻，她的眼里涌出来了很多东西，心里疼得要命，她想要掐死他，让尧尔摆脱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可是她下不去手，她做不到去杀了他.

尧尔惨淡的笑了：“已经来不及了.”

初岁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双手.

尧尔抱着初岁开始消散透明的身体哭泣，良久，才感觉到怀里人似错觉般好像也抱了他一下，可是他没有机会求证了，怀里的温度是在一瞬间就彻底消失的，他的双手除了自己什么也没能抓住.

尧尔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拳头用力砸在了地上，地上也开始出现了裂缝.

那种力量充沛的感觉让他一阵浑噩.

没了魔族，又怎么不是初岁在为他报仇.

他们之间最亲近的一次，也不过是那次在马车上的他做了恶魔惊醒后两人的唇畔互碰.

尧尔倒在了地上，他现在哭不出来了，他开始像个神了，他开始畏惧，畏惧这份改变会让他觉得他的爱也无关紧要了.

他一直躺到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暖阳也从他的身体剥离，他开始无端的觉得困倦，仿佛眼睛一闭上就要永坠梦境一样的疲惫.

直到饕餮将他叫醒.

“喂！你现在已经飞升成神了！能不能做点正事？”

尧尔平静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从自己的体内取出了他私藏的镜片.

“哈，我还以为你会在最后关头把我丢去她身上一起毁灭，”饕餮的语气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毕竟我没了她也没了，这天下还就真是你一个人的了……哦，不对，是在天道也觉得不需要你之前，你还是可以为所欲为一段时间的.”

尧尔没理它，他看了看初岁之前打伤自己的地方，那里现在也已经恢复如初，连个伤口都没能留下.

“喂？你不会那么快就被剥离情感了吧……”饕餮也开始不确定起来：“初岁，你还记得她吗？”

尧尔换了一身袍子：“不止记得，我还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初岁不会去做的事情你来做，这才是我们设定让你在初岁死后拿到神的身份的用意，”饕餮说：“可是神受天道影响要更重，就算你要复活她，可能还没等你彻底把她复活，你就先死了，然后复活了一半的初岁又变成了神……”

“当然要复活她，但不能是现在，”尧尔走到石壁上朝下望：“我不止是要做神.”

“我要去命运之盘，我要成为天道.”

“天道不是具体的一个人……”

“但很快就是了，只要我的能力已经威胁到了天道的统治，那我就会被强行抹杀……”

“你的意识会融入天道，若你的能力真的能那么强，取而代之成为一个有意识的天道分身确实有可能做到，”饕餮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但你一个神怎么可能强过……”

“你才发现吗？你居然现在才明白我把镜片留下来的意义？你是世界上最后一块镜片，唯一和魔有关的东西，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位神.”

尧尔轻笑一声，他的掌心出现了那块镜片，发着令人不安黑色之气：“饕餮，我要和你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