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尧尔自己对那段记忆都已经开始记不清，就像在看到初岁死的时候他痛苦到恨不得跟着初岁一块儿去了，可是一觉醒来，她的死依旧是自己没办法跨过去的坎儿，但已经不至于到要死要活的程度了.

或许总有一天，等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也可以坦然的说起初岁的离去吧.

就像是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

尧尔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他在意识到自己情感在流失以后就马上和饕餮提起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尧尔问：“饕餮，你活了那么久，有没有神和你做过交易.”

一向懒懒散散的饕餮终于来了一点兴趣：“说说？”

神族一向无欲无求的，之前也根本没有神族会刻意的去收集它的镜片，和神做交易，的确也是它的第一次.

“我要她活下来，”尧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身上有曾经属于她的神力，我保留了一部分她的意识，我得去找回她的魂魄和身体.”

饕餮的胃口从来不小：“先不提我能不能逆天改命复活她，就算我做个亏本买卖公平交易，复活一个神，总得死一个神吧.”

“我不会死的……她不是最后一个神，我才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会陨落了，最后一个神被天道所眷顾，永不会陨落，就像是初岁曾经以为自己也是那样，我是不死的生命，拿我的命去，算不算是一种出千呢？”

“但是你会变成另一种形态的生命，可能是空气或者泥土，反正不会是你现在这样……你想要拿到我的力量，成为可以被天道不得不抹除的存在，但又因为你的不死，你真的会成为万物，而不再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饕餮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个唯一在拿到自己以后不会被侵蚀的宿主：“你要和融于天道里的那么多灵魂争夺一个控制权，你的情感也会加快流失的，更大的可能你会化成虚无.”

尧尔没说话.

“然后呢？魔族没了，人类又要开始内战争地盘了，再拖下去你就没感情了不想这样做了，可是要初岁复活在这个时候，她还是会做出牺牲自己的决定来.”

“我会将她送走，送去一个她喜欢的……和平的地方，等我成为天道以后，我就能看到命运之盘了，我就能和其他世界的天道对话了！”

“可你把她送走了，你要想见她，就只能以其他世界的天道去见她，你的身份注定你们没办法在一起了，其他世界就算能接受一个神，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天道过去.”

“那我就想办法摆脱天道的身份，谁爱当谁当.”

“真到那个时候你早已经因为送初岁离开这里受到了惩罚，死翘翘了！”饕餮简直不理解了：“她已经死了，你就算不死，也没办法去其他世界的，没有人会像你送她离开一样送你离开，你会变成一个普通人，那种被武力压制着、一无所有的人类.”

“可我在遇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

尧尔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底下开始亮着烛火的村庄，又重复了一遍：“我在遇到她之前，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垃圾，一个可怜虫罢了.”

“如果她活下来了……我要送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她想要去的、和平的地方，我现在明明有一条路是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那你的存在就会成为禁忌，她会彻底的忘掉你，哪怕你提醒了她她也不会记得，关于天道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在天道的不允许下记得，”饕餮说：“她死的时候她是神，复活了还是神，但因为她复活的时候你死了，那个时候的天道不会允许她记得你这个上任天道的.”

“那就忘掉我……反正在遇到我之前，她就已经受了太多磨难了，我希望她的记忆还能保留在天上，那是她最平静、也应该是最开心的时候.”

“她太强了，就算是我吃掉你，她的记忆和身体我也没办法让她维持在死前的状态……她死前你还没有成神，可能会有些偏差，但我尽量让她记忆维持在天上吧.”

饕餮在和尧尔分析完利弊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极限以后才发现不对劲，它居然在不知不觉间默认了尧尔的提议！

“喂！我……毕竟如果没有你我刚刚就已经……哦不，你不会死，我作为最后一只魔兽或许也受到了天道的眷顾也不一定呢？”饕餮终于放弃了劝说他，它也开始叹气了：“你真的可以成为天道，而不是带着我一起送死吗？”

“所以我赌，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共生.”

“现在，让我，吃掉你吧.”

而现在……

尧尔看着眼前的巨大十字圆盘，圆盘都是光做成的，他在里面找了许久，才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自己梦境里的身影.

“我想永远陪着你，我不想走.”

初岁曾经说她最喜欢书中的那个世界，甚至希望自己要是能穿越到书里就好了，而这是他精心为她选择的世界.

他尽力找了一个最像是世界将她送进去了.

青澜需要另一个力量推动他的世界里的三界统一，最好是一个可以壮大人类力量的人，所以他接受了初岁的魂魄.

那是一个没有神的地方，在那里没有除天道以外的人有实力会威胁到她的存在，尧尔选择了那个自杀的和初岁同名的小姑娘，作为接收初岁魂魄的一个定位器.

怕她会对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尧尔还把颜甲和道长送了过去，也是作为青澜想要周寂白这个最强道士作为稳定冥界恶鬼蠢蠢欲动局势的一员大将.

那年，在初岁带他去见颜甲的冰棺时，他还问过她：“初岁，除了你的神仙朋友，我应该是陪你最久的人了吧.”

“是.”

“那就好，”那个时候的尧尔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那你一定不要忘了我，要记得我.”

现在的尧尔看着命运之盘沉睡着的初岁，在青澜接收了她的魂魄以后，他张了嘴，却痛到没办法发出声音：“初岁……忘掉我吧.”

忘了这一切吧，哪怕你想要成为人类，我也会让你成为拥有神力的人类，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把我们都忘掉吧，去满怀希望的过你想要过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