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暴毙了，听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可是，我很清楚，我弟弟他并没有什么心脏病，他的死有些莫名其妙，前几天我才回来，经过调查，我知道他在死之前欺负过一个脸上似乎戴着面具的小男孩，我知道他这样做很不对很不好，可是他已经做了，又能怎么办呢，然后他就死了，可是他罪不致死啊？”

他黯然长叹一声，幽幽道：“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不管我是不是在场，但我知道绝对跟那个孩子有关系。今天上午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运气很好，晚上吃烧烤居然碰到了。我还向他敬了一瓶酒，因为那是断魂酒。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我们相依为命了整整十年，不管他再怎么不好，再怎么不对，可是他始终是我的亲弟弟，所以他不能白死，所以总要有人给他陪葬，以免在黄泉路上太过孤单。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我真的不太喜欢我那弟弟，因为从小到大，我妈妈总偏心他，什么好的都留给他，从取名字，就应该看得出来了，我是哥哥，我叫罗林，他是弟弟却叫做罗森，本是森林森林，森在林前。可他，就是个废物，从小到大，除了打架惹事，别的什么都不会。可是，不管他再怎么不好，他也始终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我得给他讨个说法，我得替他报仇，所以，也就只能牺牲你了。”

他说完了，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在说一件平淡至极的事情，说完之后，他还跟个老朋友一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腹部那四个伤口很痛，很痛，没法形容的痛，但是我居然没有叫出声来，我只是感到苦涩和可笑，原来很多事情看似没有联系，冥冥中却早已牵连到一起。

我早已算到我会横死，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被杀死。

我一度以为任何人想要杀死我，都得先被我杀死。

这一次，那寄居在我身体之中的灵魂，竟不曾作出任何警示。

我笑了笑，苦涩而又悲哀。

伸手抹去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液，然后强行咽入腹中，可是腹部有破洞四个，堵得了上面堵不了下面，堵得了这一个，堵不了那一个。

幸亏所穿的衣服是黑色，在这昏暗里，便是被鲜血染红也不明显，一时间不注意也看不出来。

我强忍剧痛，深呼吸，就着衣服擦干净右手上的血迹，拿着那两瓶怡宝矿泉水快步走向慕幽香。

她可能等急了，已经扭过头来，看到我，她似乎笑了笑，看不太真切，因为太昏暗，也因为不停的流血，我的视力开始有所下降了。

我很快就到了她的身前，站在昏暗里看着她，将其中一瓶怡宝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右手颤抖。

她接过那瓶水，扬起脖子喝了一口，她喝的很慢，但是很长，一口气喝去了一小半，看来她是真的渴了。

酒有时是个好东西，能让人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可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它能麻痹人的精神。

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瓶，拧上盖子，柔声笑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姜姨定然担心死了，不知道她在怎么翻天覆地的寻找我们呢，再不回去，她肯定会生气，而且恐怕会迁怒于我。”

她微微撅着嘴巴：“我现在还不想回家，我想要你一直陪我。”

“真的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 我尽量让我的声音保持平稳。其实，我的内心却苦涩无比：“香儿，不是我不愿意陪你，是我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不想你看到我鲜血淋淋的模样，更不想死在你的面前，我不想你伤心，也不想你难过。“

她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隐隐流淌着一抹淡淡的哀伤和落寞，让我十分心疼，可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缓缓地从河水中抬起双脚，也不晾干，也不擦拭，默默地拿起右鞋里的袜子便要给右脚穿上。

我咬了咬牙，蹲下身来，伸手接过她右手中的袜子，一手握着她那如珍似宝的小脚丫子，她的脚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轻轻拂去她脚上的水滞，看着她那白嫩如玉的小脚，我情难自禁的低下头来，在她的脚背上留下浅浅一吻。

她右脚猛地一颤，五颗珍宝般的脚趾头猛然收缩挤捏在一起，显得十分可爱。

我抬头看着她淡然一笑，她并不躲避，而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温柔如水，有丝丝羞怯流转。

我帮她的右脚穿好袜子和鞋子，然后捏着她的左脚，同样拂去她上面过多的水滞，低头在她那白玉无瑕的脚背上留下浅浅一吻，她的左脚也颤抖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刚才的扭捏和剧烈。

帮她的左脚穿好袜子和鞋子，鞋带都未散，那是两只白色的玉蝴蝶，展翅欲飞，也许能飞过沧海，只是沧海那头，恐怕再也没有了我的等候与陪伴，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

我缓缓起身，向她伸出我的左手，她乖乖滴将右手放在我的左手上面，我强忍着剧痛，尽力支撑着让意识保持清醒，稍微用力她便站起身来。

我伸手取下左手腕上那块手表，那是一块女士机械手表，十分精美，它叫做江诗丹顿，是妈妈留给我的珍宝之一，听说是妈妈心爱的那个男人曾亲手戴在她的手上的。

我将手表亲自戴在她的左手腕上，小心翼翼地扣号扣子，凝望着她，柔声笑道：“香儿，生日快乐。”

她微微一愣，惊喜而又意外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扬起左手腕，在昏暗里看着那块手表，眼脸都是欢喜而柔情的笑意。

“喜欢就好，赶紧回去吧，姜姨一定等急了。”

“你不送我？”她凝盯着我的眼睛，神色间有些许不舍和幽怨。

“我不送你了，我怕送你回去，姜姨会大发雷霆，甚至直接将我扫地出门，所以我还是暂避风头更好。”这自然是我随便找的一个借口。

她暗叹一声，沉吟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轻轻点头道：“路上小心。”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沿着河边一路缓缓向前。

我知道她有些生气了，我想送她到家，但是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