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茵短暂地陷入了对系统回答的思考里。

——“您只是开始认可虚拟世界了”。

认可，“认同感”。客观数据是不会骗人的，扪心自问，系统说的是实话，她对于《AL》的认同感确实在提升。并不是基于游戏“真实性”这方面，她明确知道游戏是假的，但对于游戏过程中与npc交互产生的感情，她认为与真实世界存在的情感无异。

——虚拟世界的交互行为，能产生了和真实世界同样深厚的情感链接。

这能不能用于机器人开发中？

唯一的悖论是虚拟世界的“边界”仍然存在，她作为游戏参与者，在沉浸式进入游戏时，因为初始设定对某些特定的npc产生了情感。她的情感开始于设定，之后相处中产生的更深的情感，是以此为纽带的延伸，还是她潜意识里真的产生了爱情？

人真的能爱上明知道是假的东西吗？

余茵的思绪止于骤然响起的门铃。

智能机器人告诉她来访者是她的邻居。

她接通门铃，虚拟电子屏上出现一张混血感十足的脸。从上自下的角度，余茵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窝衔接着挺直的鼻梁，睫毛鸦羽般浓密纤长，在眼下留下一片清淡的阴影。

“你好？”男人看到了虚拟投屏上出现的她，眼睫轻抬，出声打招呼。

余茵点头，客套地问：“什么事？”

男人小幅度地笑了一下，是一种温和的、释放友好信号的笑容，不谄媚、也不唐突。他解释情况：“我叫燕知寒，是新搬来的邻居，住在对面。需要您帮我完成一下新住户的入住任务，这边是低社交度人群聚集区。”

四年前，政府发布城市居民生活条例，将“独居人群定期参加团体活动”纳入居民需履行的生活义务中。

因为不得不和邻居进行“团体活动”，许多房产公司开始规划居住区域，并向特定人群销售。比如商务人群聚集区，入住的人都是企业高层、企业家，团体活动也不会浪费时间，可以结交人脉，沟通生意，办成行业峰会。

除此以外，还有按兴趣爱好来分的，和针对单身男女的生活区。

余茵所生活的这个片区比较特殊，原本是科技行业从业人员的生活区，但由于在前年的政府检查中，团体活动次数不达标，被划为“低社交度人群聚集区”，增加了一系列条例。其中就包括，新入住用户需要在入住首月与三位以上的邻居交流，获得对方的入住许可。

余茵心里有些抗拒，却还是摁了开门键。

她刚从副本里出来，未选择情感涤除，想尝试着带着副本里的情感与人交流看看。

燕知寒个子很高，穿着毛绒拖鞋的余茵刚到他的肩膀，他很有分寸感地在进屋之前将星脑界面展示给余茵看：“我向生活区的中控室共享了对当前房屋的拜访请求，请放心。”

余茵的星脑自动和他连接上，房屋目前显示访客模式。

燕知寒的目光很克制，对陌生女性的独居空间表现出十足的尊重，他跟着余茵，余茵领他到哪儿，他的眼神跟到哪儿，一眼都不多看。

在看到客厅沙发旁边的游戏舱时，他才主动问了一句：“你在玩《AL》吗？”

余茵颔首，“对。”

“我也是玩家。”燕知寒从机器人端来的餐盘上取下果汁，“很有意思的游戏。”

和一个陌生邻居讨论游戏，是一个相对保险、不太会冷场的话题。余茵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确实还不错。”

“看你的游戏舱版本是最新的，应该玩的不久。”燕知寒微笑，“我是老玩家了。”

“我是最近在同事的推荐下买的。”余茵说，“玩过的副本还不多。”

燕知寒微微侧头，看了余茵一眼，突然道：“冒昧地问一句，您怕狗吗？”

余茵不明所以，“不怕。”

燕知寒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他的眼皮很薄，不笑时看起来冷淡，笑起来眼皮后陷进眼窝里，看人时就多出几分深情。

“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下楼转转，顺便遛遛我的狗。”他慢声细语地给出建议，“自从我进入这间屋子以后，你看起来一直很紧张，可能户外环境会让我们彼此都更舒服一些？”

余茵接受了他的提议，和陌生男子的相处在封闭的环境里单独相处，确实让她感觉不自在。

燕知寒就住在她旁边的一户，门甫一打开，他的腿边就钻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狗头，吐着舌头啃哧啃哧地往外跑。

燕知寒眼疾手快地揪住它的后脖颈，回头对余茵露出了个抱歉的表情。像是乘坐交通工具时，孩子突然哭闹时，有礼貌的家长会对旁边的乘客露出的表情。

“汤圆，汤圆。绳子呢？去把绳子叼出来。”

燕知寒在下指令，但名为汤圆的萨摩耶犬并不理他，死命地往外钻。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把汤圆挡了回去，嘴里还在喊着绳子。

余茵正想问需不需要帮忙，汤圆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机器人宠物犬，嘴里叼着绳子。燕知寒一伸手，它就将绳子吐到了他手上。

余茵愣了一下，“它是汤圆？”

燕知寒还未回答，机器人宠物犬的头已经转向了余茵，发出了一声撒娇一般的“汪”。

它听到了她喊它的名字，并且在回应她。

燕知寒笑起来，有些得意，“它很聪明吧？”

余茵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她指了指旁边的白色萨摩，“那它叫什么？”

“吃饭。”

燕知寒话音未落，白色萨摩耳朵往后一背，爪子汪燕知寒的西裤上一搭，一副谄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