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驭对于西川全部的了解都来自于余茵。旅行，还有她拍摄的视频。因为一个人而对一座城市产生独特情感是种很奇妙的体验，会下意识将这种城市当成她来探索，充满了孜孜不倦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他来之前，余茵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要带他把新开发的景点全部打卡一遍。

到了第一个目的地，才发现错误的估计了游客量。

全是路人。

这里原本是一处断崖，能俯瞰西川的全貌，能看见沙漠恢宏壮丽的落日。

现在不要说俯瞰西川全貌了，举起手机，拍到的是前面游客同样举起的手机屏幕。

余茵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转头埋进岑驭的风衣外套里，踮起脚圈住他的脖子，“我忘了，快到国庆了，人好多。”

她站不稳，身体重心全然倒在他身上，全身都在摩/擦、碰/撞。岑驭弓了下身子，伸手揽住她的腰帮她站稳。

旁边有行人经过，视线淡淡地扫一眼一看就在热恋期的情侣，见怪不怪地走了。

岑驭逐渐适应了这种亲昵，等她站稳，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拿出手机翻下一站的行程，“没事，说明你拍摄的视频很成功。西川我以后还会来无数次，不急在这一时。下一站我们是去哪儿？”

余茵的坏心情就此消散了。

她恋爱时和平时很不同，异常黏人，牵着岑驭的胳膊不撒手，恨不得长在他身上。小动作也很多，一会儿挠挠他的掌心，一会儿一本正经地拉起他的手跟他比较手指的长度。很无聊的事也要傻笑半天，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岑驭在这些事上包容度很高，任由她闹。

余茵渐渐地发现岑驭会把握尺/度，但并不古板，她第一次撬开他的唇齿/探/进舌尖时，能感觉到他与她紧贴的胸腔狠狠/震/动/两下，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却没有推开她。

那次是在哪里来着？

看完夜场电影的车里。

她在丢弃理智的过程中有瞬间的清醒，唰的一下睁开眼，男人阖着眼回应她，舌/尖/抵/弄，路灯在车窗上切割出明灭的分界线，地狱或天堂，他被她拉着沉醉。

一/吻结束，他照例降下车窗让西川秋夜的风扩散进车里，半阖着眼平复，过了半分钟才撕开一张湿巾帮余茵擦尽糊开的口红。那是他难得会泄露点不满/足的情绪的时刻，擦拭的动作不能算得上温柔，刺刺的痛。

——但也很难说是不是被亲的。

她看到他绷紧的西/裤，缩回副驾的座位里。

六天，最过界的时候也不外于此，他恪守着自己的准则，送她到家门口，看着她打开房门进了屋，确保安全，道一声晚安，然后离开。

连一杯水都不曾喝过。

走时余茵比送他，情意经过发酵比上次浓烈，不舍也多。主要是俩人都忙，没人能说清楚下次再见的“下次”到底是何年何月。

余茵红了眼圈，放缓了呼吸才说：“等下个月的助农直播做完了，我一定放一周的假去找你。”

岑驭掐了掐她的脸蛋，“好，轮到我招待你了。”

“我要住你家你。”余茵故意瞪了他一眼。

岑驭失笑，“好。”

“我不住客房。”

岑驭从善如流：“那我住，你住我的房间。”

余茵噗呲笑出声，推搡他过安检：“走吧走吧。”

岑驭拉起行李箱的拉杆，目光平静诚恳，“感谢你的盛情招待，这趟旅途我很开心。希望能尽快在海北见到你。”

这是岑驭的语言习惯，分别时总要把话说的尤为郑重，像是写作文结尾总要升华主题渲染情感一样。余茵觉得这样像在画句号，很奇怪。他自己意识不到，搂她进怀里解释说觉得这是礼貌，告诉对方这次见面很开心，并期待下一次。

余茵被他说服，分别时听他这么诚恳的一番话，心底酝酿一场暴风雨。

好舍不得。

回到车里，岑驭发来消息，说要关机了，她小小地哭了一场才整理好情绪，驱车回家。

-

余茵此次助农直播，是帮助西川市旁边的西贡县售卖蔬菜大棚里种植出来的瓜果蔬菜。西贡县临东，海拔低温度高，被称为本省菜蓝子，几乎家家户户都以种菜为生。无奈销路一直打不开，在省内神仙打架，价格压得很低，利润不高。

余茵这次去就是想帮忙打开销路，把本省的优质蔬菜卖到外省。

她和小助理提前到了西贡，联系了当地的大棚老板，实地勘查、挨家挨户走访，了解实际困难。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发现了问题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县中心时还好，到了附近的偏远村镇，信号就不太好了。接打电话问题不大，但移动网络很差，消息都收不到，更不要说直播了。

大棚老板发愁，说不总这样，信号是一时一时的，有时好有时坏。

但真要直播了，这种网络肯定不行。

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解决实际问题。乡村网络不好主要是因为基站老化、覆盖率低等原因导致的，工作人员委婉地表示解决起来不太容易，增设基站需要上级批准，施工也很复杂。

余茵怏怏地回到旅馆，跟岑驭打电话。

老旧的乡镇宾馆，白墙白瓷砖白吊灯，照的人脸色白汪汪的，没有血色。

岑驭只看她一眼就让她加衣服，“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

余茵摇头，整个人没精打采地吃着盒饭。

岑驭追问了几句，她才说了面临的问题，发愁：“也不是不能在信号好的场地播，我就是怕买的不好。我不收钱，销量怎么样跟我关系不大，就是觉得他们不容易，希望多卖点，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岑驭沉吟，“在现场播是行业潜规则？目的是什么？”

“算吧，现在助农直播几乎都在现场，前面人在播后面的工人在采摘，作为消费者来说，能看到原场地采摘的过程，观众买的放心。”余茵扒一口青菜，“更真实吧，有很多人也是为了助农才下单的。”

“有些主播直播前好像会提前发布相关的视频？”

“预告视频吗？”

“类似。”岑驭说，“会丰富一些，有一些溯源的内容。”

余茵愣了两秒，“我好像看到过。你是想让我也发一个类似的视频，把真实的困境展示出来吗？西贡是真的很艰苦，果蔬质量也确实好，网络也确实很差，直播都会卡顿。”她眼前一亮，开始举一反三，“我可以两个账号同时直播，一个就在棚里，一个直播现场的情况。”

她彻底兴奋起来，对着摄像头隔空亲了岑驭好几下，“我得联系人尽快拍视频尽快发出来了。”

“先吃完饭。”岑驭笑。

“不吃啦。”余茵站起来穿上外套，拿起手机，“我要赶快完成工作去找你呀。”她拉开房门，莹白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中心，“我想你。”

岑驭“嗯”了一声，“我也是。”

骤然响起一道雷声，在两人的耳边炸开，余茵头顶上走廊的灯闪了一下，她打了个哆嗦：“先挂了哦，要下雨了，我先去把活儿安排一下。”

岑驭心一跳，莫名的有些不安，“注意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余茵对着镜头挥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