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但是……”似乎是也有些惋惜，萧璟顿了顿才道，“那位僧人的徒弟说，他师父多年前已经圆寂了。”

圆寂了？

萧翊微有讶异的转过头来，问，“何时的事？”

“大约二十八年前。”

二十八年前？那不就是在当初他们相遇后不久，这位师父就圆寂了？

一想到这个猜测，他胸口顿时涌起一阵世事无常的无力之感。

没想到如今，他竟是连有关她的唯一线索也断了。

“皇兄，不知你找这位大师究竟有何要事？”意识到自家皇兄瞬间就跟霜打了的茄子般的模样，萧璟不由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听人说，皇兄自从二十多年前突然就性情大变，不知是不是跟此事有关？”

“确有要事，我在找一个人。”

多年过去，两人也都已经活到了这个年纪，兄弟之间的桎梏，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磨灭了。

大约是过去了这么些年，一个人背负着回忆，扛着所有人的不理解走下去也挺累的，此刻面对眼前这个还遗留在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萧翊竟破天荒的第一次有了跟人倾诉的欲望。

“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笑着强调了一句，目光望向她消失的方向，语气温柔，“她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萧璟微怔。

片刻后，才颇有些不确定的小心重复了一遍，“妻子？”

他明明记得，自己这位皇兄这辈子都没有成过亲，甚至就连纳妃都没有过，这又是哪里来的妻子？

“很惊讶对不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萧翊摇头无奈笑道，“可这就是事实。”

见面前的弟弟怔怔望着他不敢置信的模样，萧翊也终于耐心的将埋藏多年的过去，一句一句不疾不徐的讲给他听。

从他是怎么认识的她的开始，到两人之间的痛苦纠葛，又到他是如何来到几千年后的世界，最后死去又回到这里。

明明记忆中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如今再次说来，才恍然发现，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从认识她，到失去她，又到找寻她，三十多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不经细数，等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老了，也已经有这么多年没见过她了。

“我的妻子你也认识。”

岁月的风霜悄然爬上他的面庞，已经五十多岁的他目光恍然，像是在回忆，“那时候，因为我深深伤害了她，你还跟她合作过，把我拉下了皇位。”

“她真的是个很聪明又懂得隐忍的女人。”

简单的说完过去，他摇头微笑着做出最后的总结。

“所以，皇兄的意思是，之前我之所以会输的这么惨，都是因为皇兄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没想到会冷不丁的听到这般天方夜谭的故事，萧璟简直震惊。

怪不得啊，当初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输得这般惨，原来是他的对手早就已经提前知道了结局。

一想到自己当初处处与他作对，如今竟然还能保住性命，也算是幸运了。

“是啊。”闻言，萧翊只是不在意的笑道，“其实，当了两世的皇帝，我其实也早就已经厌倦了。”

“这辈子若不是因为大师点化，说我今世需要有大造化来世才能与她相见，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

“毕竟，就以我们两之前的关系，若这场夺储我输了，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不是吗？”

这话一出，萧璟沉默了。

是了，他这个皇兄的确什么都比别人多看一步，若当初输的是他，自己压根就不会选择放虎归山。

“所以，皇兄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他抬眸有些犹豫的看向他，“皇兄，你现在，依旧还是想去找她吗？”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说出那位大师已经圆寂的话之后，面前之人气息就变的十分颓然。

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对这个世界，突然就没有留恋了。

“六弟，我想去找她了。”果然，他听见男人道，“大师已经圆寂了，而我，这么多年，为这个世界做的也够多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坚持做这些事情吗？”

他看着弟弟，不等萧璟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道，“因为她恨这个时代，她恨我，恨这个世界男人对女人，强权对弱民所拥有的绝对权力。”

“因为这些，她失去了所有，所以她恨我这个罪魁祸首，也恨整个时代给她的枷锁。”

“所以我想做出什么来改变它们。”

“我希望，我的这些理解和改变，等我们再次相遇时，她能够看得到。”

这话不由让萧璟怔然。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即便她看到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什么，他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皇兄，“听你口中描述的那个人，她应该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

“像这般至情至性之人，即便你做了什么补偿，估计也绝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若是这般，你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始被问到这个问题。

这令萧翊微微愣了神。

是的，就照她的性格，即便有来世，她又真的愿意跟他重新开始吗？

照大师当初所说，若是他能今世功德圆满，那来生便可再续前缘。

但其中，又可曾考虑过她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若是她不愿，那自己又该如何呢？

“她真的会不愿吗？”他呐呐了一句，神情迫切的看向弟弟，似乎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我，是真的知错了。”

见眼前这个面对政事，从来都运筹帷幄的男人，竟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萧璟叹了口气，道，“皇兄，或许你这辈子的确已经做到了最好，也在尽力弥补悔改，可你当初做错了便是做错了。”

“都说破镜难重圆，感情之事，从来都不是谁犯错了，事后补偿一下便可恢复到当初这么简单的事情。”

“皇兄，若你做了这么多，她依旧不肯谅解你，原谅你，你最后又该如何呢？”

是啊！若她依旧不原谅他，那他该如何呢？

男人望向当初她消失的那处温泉池，脸上显而易见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