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子弹迸射的鸣响盖过了一切，只是刹那间，姬如似就已彻底分不清耳边到底是枪响还是耳鸣。

可她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所说的话。

腰间传来了冰冷、甚至有些锐利的感觉，黑色的战甲分出一只手搂着自己开始旋转。

世界天旋地转，黑色的羽翼翻覆。

耳边的鸣响逐渐消失，万籁俱寂中唯有划过脸颊的迅风带来少许的真实感。

姬如似仿佛能透过肃穆的金属面甲看到少年的侧颜，仿佛能从冰冷的尖爪中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

恍惚中，她忽视溅起的鲜红，对近在咫尺的嘶哑咆哮充耳不闻。

姬如似觉得自己在被一位高深的舞者带着旋转。

自己正位于舞厅的正中央。

聚光灯、人群的目光、甚至伴奏的音乐都在一次次的旋转中黯然褪色。

在这场双人舞中，她的一切都归属于拥她入怀的人。

将问我正引导着自己与他一同完成这世上最为惊艳的艺术品，而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看着他。

随着他起舞就好。

他会解决一切。

姬如似觉得这支艺术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短了。

旋转蓦然停下，将问我突然把她搂得更深了一些。

姬如似现在才感受到加速的心跳与肾上腺素飙升所带来的亢奋感，若隐若现的的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自己下意识地想挥动手指，却发现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

视线被黑色遮盖，额头上传来了坚硬且生冷的无机质感。

可鼻尖的刺激性气味却被某种淡淡的香味取代，姬如似吸了吸鼻子，发现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来自于将问我的胸甲。

奇怪，铠甲上也能有和他一样的气味吗？

“失礼了，班长。”

将问我的声音打断了姬如似有些断断续续的思维，她很快就感到自己被“提”了起来。

搂着自己腰间的右手换成了左手，而离开的右手则是来到了自己的腿弯。

“啊！。”

突然的失重感让姬如似下意识地叫出了声，也让她不由自主地反向搂住了黑色的战甲。

虽然脸贴在胸甲上什么都看不见，但姬如似能从自己的姿势感知到自己是被“公主抱”了。

意识到的瞬间，经历了一场“袭击”而颤抖的身体立刻把颤抖的原因一股脑地归到了“羞涩”上。

“要放下来了哦。”

不知道在另一种的恍惚中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让姬如似回过了神。

姬如似抬起头，熟悉的脸近在眼前，手上的触感也不再是冰冷而坚硬。将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掉了战甲，而自己的双手正环抱着他的两肋。

怪不得要出声提醒她，她这么抱着将问我怎么放她下来。

“哦哦，好....”

松开双手，姬如似被放到了地上。

可她双腿一软竟是没有站稳。

几秒后，将问我沉默地扶着面色通红的姬如似坐在了台阶上。

姬如似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想先等着将问我先说。但将问我也意外地有些沉默，只是看着空旷的马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也就只能先缩着头，悄悄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天色又阴暗了几分，风吹得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被吹掉下来的枯叶在路面上顺着气流滑动，配合着这秋初的宁静与微寒竟有些西部沙漠里风滚草的味道。

将问我眼神随着路面上的叶片移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其实，他现在比姬如似尴尬得多。

先把这场莫名奇妙而且强度较低的袭击放到一边，将问我尴尬的是另一件事——

将问我认为自己应该算是坐怀不乱真君子的类型，说难听点可能是有点性冷淡。

就是那种，如果自己穿越的是什么厕纸龙傲天轻小说，剧情走到他身边的女孩子增加到两位数的程度时自己都可能还是DT的那种。

倒不是将问我那什么不行，而是以前群友吧友发的纸片人涩图看多了——对粗糙的三次元不太感冒。

在与灰和林梓兮的接触中，将问我其实难免会看到一些不适合男孩子看到的画面，但他一直以来都挺无感的，也不会去多想。

有时候将问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君子”了一些，都四十多万字了还搞这种心态可是会被读者骂毒的。

但今天他知道了，他错了。

刚才那场战斗烈度很低，虽然敌人大多都是灵能者，持有热武器的威力也还是针对灵能者的规格，自己的战甲甚至因此出现一些划损。

但敌人连一个拥有权能的灵能者都没有终究还是太看不起现在的他了。

所以战斗结束后他还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战甲着装以防敌人有什么后手。

只不过在看到被抱起来的姬如似好像有些被装甲咯得不舒服后就收了起来.....

然后将问我就糟了老罪了。

或许是因为温度又降下来的缘故，姬如似又恢复了原本有些土气的宽松着装。这就让将问我老是下意识地忘了其实班长身材真的很好这件事。

在失去了那层装甲的阻隔后，被姬如似紧紧搂着的将问我差点被压麻了。

明明不是洗面奶却还是有种深深的窒息感，只能说不愧是天朝标准下能顺着数到第六个字母的规模。

所以，将问我想在低矮的台阶上坐下来是有点原因的。

他也不太敢现在就跟姬如似说话以及跟她对视，会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而且班长她为什么也不说话啊？难道是发现了？？我超，别吧。

还好，在社死与不社死的量子波动态间，将问我很快地观察到了中间点。

“那个，班长吃糖。”

或许是察觉到到了姬如似还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将问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谢。”

见姬如似接过后自然地剥开外衣含下糖块，将问我终于放下了心。

看来是没有发现，将问我心里送了一口气的同时默默地感谢了一下早上回家的时候兮姐硬给自己塞糖的举动。

看来有时候兮姐还是有点用的嘛。

奶糖的甜蜜很好地缓解了“不自然感”，姬如似也主动开口询问起了这场意外：

“那个，为什么还是大清早的就会遇到这种事？灵能者里这种事很正常吗，我看将问我你好像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不啊，我还是很意外的。我这副样子不是不意外，而是习惯了意外会发生这件事情本身。”

“习惯了‘发生意外’本身吗，你也很不容易呢。”

“还好吧....”将问我平复了下来，扭过头与姬如似对视，“不过这场意外反而可以说是幸运也不说定。”

“嗯？”

姬如似有些疑惑，大白天走在路上被人拿枪指着也是幸运吗？

“班长你觉醒才一个星期，不太懂灵能者间的战斗力分布。”

将问我则是不急不缓地解释道，“灵能者的阶级高低确实可以代表一个下限，高阶的灵能者哪怕权能不是战斗相关的也能具有想当的战斗力。”

“但灵能严格来说真的不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只是通往高阶的路上总是免不了争斗。”

“再加上灵能者其实也是个攻高防低的设定，恢复力才是灵能者的强项。灵能者的肉体防御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强，但对于同样是灵能者的敌人、甚至对于现代热武器来说，在那点防御的加成下依然和纸片没什么两样。”

“这种差别还体现在有无权能上，严格来说，拥有权能，能以自己的灵能干涉现实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灵能者。”

“一阶二阶间或许因为灵能属性有着一些前期的优劣，但对于一个战斗专精还有着利于战斗的权能的灵能者来说，他们其实没什么区别。”

“我杀...我解决他们，和随手拍倒几只小鸡是一样的。”

“哪怕这些小鸡的爪和喙足以对我造成威胁，但也仅仅是‘威胁’。”

姬如似明白将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如果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未免有些太弱了？”

“对。所以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会特意对付我的人不可能蠢到认为这点人就能拿下我。”

“可他们应该看不见我才对啊，怎么会有人会对不存在的人的下手？对着空气输出吗？”姬如似用上了社团活动时跟将问我学到的词汇。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打起来后我就确认了他们的确是找‘你’的。”

“哦？”

“从他们的出现方式和装备来看，他们是‘有所预谋’的。他们的枪口都是瞄准的我，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想太多，还以为是魔都的某人追了过来。”

将问我继续解释，“但后续的战斗中，我很确定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强，他们在被我解决的时候明显十分地意外，像是错估了目标强度在后悔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的埋伏本身是有意的，但埋伏到的是你这件事却是无意的？”

“嗯。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只是广撒网中的‘一节’，却意外地卡住了我这条能挣脱网的大鱼。可....”

“可布局不是打渔，他们会出手一定是因为觉得已经网住了想抓的鱼。”姬如似很聪明的。

“他们要对付的肯定是人，这个人他们没有明确的信息，但又有确认关于她的一些模糊信息的方式。所以抓到她需要用广撒网的方式，而这个网的强度又可以保证‘鱼’无法挣脱这张‘大网’。”

“而我刚好符合这个条件。”姬如似点了点头。

将问我起身。

“走吧，新的线索自己来了。有人能在无法认知到你的前提下开展针对‘一团空气’的计划，那么他一定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有关你的信息。”

“嗯，那我们现在去哪？”

“还是去找我朋友。”将问我继续朝原点的方向前进，“我朋友可是地头蛇，离地头蛇这么近还是大白天就敢出手，我不信他们那边没有出人牵制他。”

“而我的朋友和我不一样，他下手有轻重的。”

“哦。唉，你等等我，我还是有点腿软。”

姬如似追上了停下等待的将问我，在一段小小的插曲后继续着他们肩并肩的旅程。

不远处的小巷里，两侧商铺贴着封条的卷帘门被赤红浸染，可从这条红色小巷里被抱出来的姬如似，身上素色的衣服却没有沾染到哪怕一点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