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似小跑着从旁边跟上，右手牵上了将问我的左手。

“你没受伤吧？”

“没有。”

姬如似摇了摇头，手上因为欣喜而握得更紧了一些。

“没有出现想要忘记我的感觉？”

“没有，我一直有分神看着你。”

“不会影响吗？”

“只是这种程度其实不怎么费力。”

将问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敌人”，小部分自称是天命会，更多的就只是趁乱释放着天性，都很好解决。

但敌人出现的频率明显在不断上升，将问我还是有点担心。

柳河城又一次乱了，而且不同以往。

上次龙脉暴动是区域性的小范围影响，异常的自然精灵也被阻击了下来，有充足的时间安排市民撤离所以人员伤亡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同样有天命会在捣鬼，但动乱的规模却是一瞬间就扩大到了全城。

因为造成乱子的不止是天命会的人，还有本地人。

短时间内大规模的觉醒现象，突然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们会作何选择？

超人与恶魔，就在一念之间。而现在，天命会的人率先往油里加了一把火。

不需要什么口号和信念，混乱之中的「人」自然而然会表现出他们的「天性」。

这不是有心人挑起“人祸”，这是时势所至的“天灾”。

云顶大厦上布满了可怖的眼瞳，仿佛要看穿全城人的本性——这是一场「试炼」，是就此被人性的暗面吞没，还是挺过去后化茧成蝶？

不过，摇摆间既然有人被影响着选择了暗，那自然也会有人被影响着选择了光。

“问我，有人跟在你后面唉。”姬如似注意到了后面跟上的人。

“不用管。”

“他们好像都是灵能者。”

“那就是呗。”

“他们....好像在主动帮助人群疏散。”姬如似侧头看着，“他们应该是被你影响到了吧，愿意站出来做些什么。”

“嗯。”

“一路上闹事的灵能者更多是人群中突然冒出来的，主动挺身而出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作恶只需要‘抛弃’，可行善需要‘舍弃’，不论选哪边其实都不值得提倡。”

“为什么，难道要是人人都行善，这个世界不就会变得更好了吗？灵能又与意志有关，要是大规模地提倡行善的话或许现在选择作恶的灵能者会更少？”

“或许吧。”

“问我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姬如似有些疑惑。

“我只相信眼前看见的。过往的经历告诉我人的本性必定是两面的，而且行善与行恶说到底还是脱不开‘利益’二字。”

“可行善更多的还是心灵层面的回报吧？”

“这不就是问题吗？”

“....我明白了。”姬如似回过头，“以后，灵能者只会更多.....在灵能者变得足够多的某天，就算是帝国也支付不起‘善’的代价。”

“不用想得那么远，这些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将问我感到了手上的力道一松，回握住了有些沮丧的少女的手。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了吗？”姬如似抬起头。

将问我有点迟疑，有时候他会觉得姬如似有点太“理想”了。

不是过于善良，而是过于理想。

如果要说善良，林梓兮比她要善良得多，这点在她离开的两个月经历里有所体现。林梓兮甚至因为一时心善而被一个半觉醒的陌生女孩暗算打伤，还会因为害怕直接杀死敌人而在危险的情况下依然留手。

姬如似就不会，哪怕现场看到将问我的动手过程也不会心软半点。这半个月里不是没有再被伏击过，姬如似曾主动扣下了用于护身的手枪的扳机，将一个只是心脏被特质箭头刺穿但没第一时间死亡想要偷袭的敌人爆头。

这件事当时直接吓了将问我一跳，他可没示意姬如似帮他啊，给她一把手枪就单纯地是为了让她有点安全感。

结果杀了人的姬如似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反而是向他投来了有些兴奋的眼神。

将问我当时问她为什么不怕，姬如似只回答了一句话。

“不是有你在嘛。”

看着她的眼神，将问我意识到了姬如似的脑回路是有点奇怪的。

她开枪的理由其实单纯地就是“这样可以帮到他”，和她救助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猫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能做到，所以就做吧。”

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傲慢」。

不过将问我又能说什么呢？她「傲慢」的根源，说到底在于将问我愿意奉陪到底，她是没办法，但她有将问我。

“有。”将问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姬如似。

“什么办法？”

“‘法’呗，帝国本就是以‘法’立国，灵能者之前一直被隐藏得很好也是因为‘新法’的存在。”

将问我继续说道，“善恶是人性，无法被人本身所改变，但善恶的‘尺度’却可以被人的‘社会’所衡定。”

第三十九章 来自新式人偶的袭击

“你是指‘新法’需要与时俱进了？”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而且今天的柳河城将会是被参照的‘实践’，真要去做些什么的话....结束这一切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那就请拯救这座城市，拯救市民，拯救灵能者，拯救这一切吧。”

姬如似注视着面甲之后。

“班长这么说我可是压力很大的啊.....我只是小人物，不能像大英雄那样拯救所有人。说难听点，我只擅长夺去生命。”

“我相信你，你不是勇者吗？杀死恶龙之后就是大英雄了吧。”

“唔啊，那你记得到时候替我把背后的椴树叶摘走。”

“噗呲~为什么会是《尼伯龙根之歌》啊？”姬如似有些意外将问我突然扯到这个古代叙事诗上。

“因为我还真有魔剑啊。”

“嗯哼~能弑杀邪龙却缠绕着诅咒的圣剑巴尔蒙克（Balmunk）吗？”姬如似又联想到了更多，带着些许调侃和害羞地看向将问我。

“那我会是齐格飞的克里姆希尔德吗？”

（PS.克里姆希尔德，《尼伯龙根之歌》中齐格飞的妻子，因为深爱齐格飞而行驶了一系列复仇举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尼伯龙根之歌》的主角。）

“嗯.....那也得我先成了齐格飞再说。”少年只是挠头。

“嗯哼~”

姬如似只是抿嘴偷笑，她看出了将问我也有些害羞。半个月以来的日夜相处，她知道了将问我很多的小习惯。

正当姬如似想乘胜追击的时候，风声咆哮。

黑刀出鞘，与一点雷光相接。

“灰！”

话音刚落，远处的某地发出炸响，从灵能颜色来看正来自灰的远程狙击支援。

于此同时，黑刀被长距离加速电磁炮带来的巨力震得脱手，但作为炮弹的圆珠也在角力中被偏转了许多，径直飞射嵌入了地下。

敌人没有后续的攻击，看来是灰的支援成功影响到了他。

想着，第二第三发特质子弹在远处炸开。

‘那把狙击枪的载弹是5+1，时间不多。’

“班长，我会很快回来。”

“嗯，加油。”

没有说些什么担心将问我会忘记自己的话，姬如似点点头就小跑着藏了起来。

“得快点了啊。”

身影一闪，黑色的战甲朝着视线中「标记」的目的赶去。

另一边，白烈则是陷入了苦战。

敌人也并非是什么天命会的干部打手，而是“自己人”。

六台天工部出品的「人偶」围住了白烈，他的大部分攻击都在与黑石的接触中消失殆尽。

而敌人却连真身都未曾出现。

这六台「人偶」是不同的，与异管局所属的「对策小队」标配的「人偶」不同。

不仅没有携带明显地收信装置，也不似原版「人偶」那种足肢造型。硬要说的话，它们更加像「人」，黑石武装也是由身上有着金属质感的“衣物”变形而成。

白烈见过一次异管局对策小队压箱底的「灭杀人偶」，同样是更加偏向人型，但论完成度和精细度根本无法和面前的六体相提并论。

前者的人型指的是“木偶”，后者六体更像是盛装出席的“公主”。

这不，白烈一个走神，「人偶」就从裙装里伸出两排炮管射出十数发小型导弹。

荧绿光剑破开导弹，硝烟与焰光短暂地遮住了白烈的视野。

忽然，黑色的两柄铁锏自眼前砸下，白烈及时闪开，又发现自己迎向了一柄巨镰，余光中更是有把斩首大刀劈向自己。

荧绿闪烁，白烈脱身而出，眉头紧皱。

今天本来是天工部那边通知的交接云顶大厦的日子，自己一行人的车队在过去的路上突然就受到了这批黑石人偶的袭击。

人偶一共八台，多是裙装，除了面目光滑不见五官以及全身泛着一种矿石质感的黑之外，完全就是女人的样子。

就在众人还在因为人偶身上的天工部标志而犹豫的时候，它们主动向我们发起了攻击。

我创造机会让其他人先撤，但没想到人偶直接分出了两台追击，留下的六台又在战力上保证了我会被拖住。

回忆间，六台人偶又展开了新的一轮围攻。

白烈堪堪对应，荧绿的光剑只能依靠对地形造成影响来间接阻断它们的攻势。

说实话，白烈觉得这些从没见过的精致人偶的性能很一般。

「对策小队」标配的人偶是上四下八的仿节肢动物造型，能够适配绝大部分地形的各种作战环境，且非人造型能让人偶作出很多反人类的攻击方式，近身缠斗当中颇具威胁。

可眼前的「新型人偶」不仅保持了四肢人型，还“穿戴”了很影响动作的长裙宫装。

围攻看似凶险，但她们的攻击并没有给白烈带来太多的紧张感。黑石热兵器受到黑石本身的性质不可能实现连发，普通热兵器若是快不过光剑对白烈来说也没有意义，至于这些手持的冷兵器.....

「人偶」的“技艺”真不太行。

动作过于耿直，哪怕配合密切也难以创造出真正绝杀的局面。

要不是它们身上的黑石涂层明显浓度高得离谱，白烈带有空间属性的攻击也不至于打到现在一点效果没有。

白烈的心中只剩下了烦躁。这六台人偶说是对自己威胁不大，但高浓度黑石对于灵能者的克制是实打实的，自己的灵能也在闪避间被确确实实消耗掉。

难以破局还不是真正的重点。

白烈担心的是这些人偶出现的原因，以及被另外两台人偶追去的其他人。

这场伏击绝对和那批人脱不了干系，不论是身上的图案标记还是「人偶」的制作技术，都只可能是「天工部」。

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向着我们发起攻击，他们叛变了？

还有，连我都难以对这些「新型人偶」造成伤害，就凭莫九九和林梓兮又该怎么应对那追上去的两台？她们俩最近是强了不少，但还远远不够。

她们拦不住的话，那些普通人员工，还有何星又该怎么办？

而且.....

白烈环视四周，哪怕他尽量把战斗限制在一个范围内，周围的街道也早就被连带着破坏殆尽。

「人偶」可没有怜悯之心啊，哪怕“她们”再像人也一样，在市中心里拖下去绝对是下下策。

‘等等！它们更加像人？’

白烈又一次被逼退，这次人偶们却没有急着压缩包围圈。

六台人偶间的间隔足以白烈冒险发起突破，但他没有这么干，而是暗暗积蓄着灵能。

白烈想起来了。

为什么「对策小队」里更加强的、对标四阶灵能者的「灭杀人偶」会是人型，甚至不肯做大一点。

因为它们的“材料”更加完整。

「灭杀人偶」不止继承了惰性灵能，还继承了沉寂的「权能」（将问我毁掉的那台也用了权能，但被辉光裂星的斩击无视了）。

而能够驱使沉寂权能的，只有——「贤者之石」。

像是在呼应白烈的想法，六台人偶胸口的金属甲衣层层张开，露出了它们的能量源。

那“光”在显现的瞬间就吸走了周围的“颜色”。

黑、白、灰之间，只有琉璃般清透的多面体在散发着七彩辉光，可它本身又是近似血液般的鲜红。这就是是至上灵性、第五元素、黑石的终点——「贤者之石」。

极致纯粹却又足够稳定的灵性，让它成为了唯一能够直接补充灵能者灵能的道具，自主恢复性又赋予了它取之不竭的灵性储量。

又因为「贤者之石」被人为制造出来后具有绝对的「人」属性，它又能适配所有的灵能，可以被任何灵能者所使用。

它是对活着的灵能者来说是“超级充电宝”，对死去的灵能者来说是“超级福尔马林”。

好像这样说起来「贤者之石」有点废物，但它的奥妙还不止于此。

据说「贤者之石」可以修补灵魂，它本身就是一个等待着被用于填补的空白灵魂，万用适性的灵能只是它本质的表现形式。

这一点，「贤者之石」驱动的「灭杀人偶」可以使用生前的「权能」并可用于制作人偶核心的载体就是佐证之一。

而“人型”则是保证“材料”中的权能完整的基础。

白烈不知道天工部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些「新型人偶」做成人型还装载着「贤者之石」一定是带着「权能」。

“谢特。”

白烈只来得及骂出一句，灵子环境就已变得狂乱无比。

周围的空间被「正义之地·零点」所“卡住”，各式或有形或无形的权能攻击延缓着被停滞在半空。

但其中两道有颜色的灵能居然要更快一些？

“超，连空间界限亲和者做成的「人偶」都有？还是两个？天工部，我战汝母。”

白烈直接松开了权能的掌控，趁着「零点」还剩下一点效果闪过了攻击。

下一秒，六台人偶又包围了上来，胸前「贤者之石」绽放的光辉正扭曲着光线。

白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贤者之石」说是黑石的终点，但成型的「贤者之石」会反过来被黑石的特性所影响。用「贤者之石」作为核心的人偶日常运作不需要维持暴露核心的状态，但它与人偶一样需要将核心完全暴露出来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与一般的人偶核心不同，「贤者之石」的质感看起来像是琉璃，但其实它的硬度远超现有的一切合金，还对灵能攻击具备有相当的抗性。

可再硬也扛不住带有「空间」属性的真伤，它们暴露出来反而是给了白烈破局之法。

但是。

‘我能靠「正义之地」扎穿「贤者之石」，何星他们能靠什么？他们连个正经三阶灵能者都没有！’

“得再快点。”

白烈抬起手，发出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次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