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推进：75％】

苏言来到一片无垠的空间，黑暗像颜料一般将整片空间填满，又在各处泛起微弱的光点。

“这里就是现实吗？”

苏言打量着四周，一处处空间像是光滑的镜面，又在细微的地方，蔓延出刺眼的裂痕。

“不是，但已经无限接近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光人。

这个人朝自己迈步走来，面孔不断变化，先是化作白熊警官，又渐变到温妮，甚至连那名年轻士兵的面孔也跳出。

更多的时候是在心灵都市的每一名居民上变化，黑熊侦探、希特、卡莲、乃至罪犯戴夫欧文都有份。

最后，这个光人的面孔也被光芒覆盖，光从身材来看，和苏言极为相像。

他站在了苏言的面前。

“如你所说，我确实没想到你能来到这里。”光人开口道。

“只有理解了所有情绪思想，而又没有陷入疯狂的人，才有机会突破第三层，来到这最后的边界。”

“在那座监狱的时候，我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了。”苏言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将冲动囚禁在思想，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我有些不明白。”光人再次开口了。

“你已经感受过「正义」的饥肠辘辘，又承受了「恶念」的疯狂痛楚，为什么还要选择修正现实呢？”

苏言忽然笑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的下一句话是：都是世界的错？”

光人沉默了。

“让我们不妨先从这最后的一层世界观，即，为什么你的心灵世界变得如此破碎开始讲吧？”

苏言做了个请的姿势。

先前是他在向白熊警官寻求答案，但是现在，主客俨然易位。

“和你在第三层时说的基本一致。”光人当真开口了。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沙漏一般，层层往下。”

“在第一层的心灵都市里，我们将潜意识里的「恶念」通通制服，但依旧会有漏网之鱼，逐渐萌芽，突破到第二层。”

“而这些恶念实质化成「冲动」时，已经很难扼杀，只能关在牢笼中，让其慢慢消磨。”

“但消磨不了的冲动，反倒会在遭遇某些契机时彻底爆发，进入第三层。”

“「疯狂」一旦占据思想的主导，如果不能湮灭，那便会让整个心灵彻底污染化，最终在现实中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而你，即将迈出那一步，不是吗？”苏言接过了话。

此刻，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

“腐朽的心灵固然无可救药。”不待光人回答，他缓缓说道：

“但是，谁说这一定是本人的问题呢？”

“那些常年积攒的恶念从何而来？”

“那些引爆冲动的契机又从何而来？”

苏言盯着光人，一字一句道。

“如果没有外界的恶意压迫，‘我’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明明是那些人不加控制地发泄着恶意、暴力、黑暗，最后的压力却要由‘我’来承受。”

“凭什么？”

“责任感有什么用？正义感有什么用？心灵都市再不住运转又有什么用。”

“每天，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就连自己都不想产生的负面情绪在心灵都市中诞生。”

“既然如此，索性我也不再压抑——毕竟，都是世界的错。”

“你，是这么想的吧？”

光人沉默着低下了头，他没有回答，但这已经是一种答案。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苏言摇了摇头，忽然拉长了语调，“你心里的这些想法——”

“一点错也没有！”

“啊？”光人第一次发出意外的声音，他疑惑的抬起头，对上了苏言愈发灿烂的笑容。

若是心思清澈的张清林在这里，定然能在苏言的脸上看出。

这份笑容里有种「学院」的智慧与哲思，但同时也有着「法外」的离经叛道与疯狂！

“没错，现实就是一场垃圾游戏！无趣的参数、矛盾的规则、可笑的伦理、空洞的使命！”苏言张开了双手。

“世界从不对你温柔以待，你又有什么责任维护心中的正义！”

“那一天，你的责任感开始崩塌。你索性放任心灵沉沦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向毁灭。”

“这样，反而是对‘你’最公平而轻松的选择。”

“只是……”苏言忽然投来目光，凝声细问道。“你既然没有错，又为什么要动摇呢？”

“我……”光人眼神复杂，渐渐语结。

如果他的内心真的没有一丝犹豫，那苏言就不可能来到这里。

既然他让苏言来到了这里。

那可能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是个错误吧。

“在这世上，总归有些事情不分对与错。”

“或者说，不止对与错。”

“一个万事皆求善行的人，必将招致毁灭，因为他的身边有太多不善。”苏言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沉的绝望。

“但是。”

“即便如此，在我们在心灵中层层过筛之后，依旧不愿把那份伤害付诸于行动。”

“因为，那不是单纯的善与恶。”

“那也是，我们的人生。”

苏言的声音在空间中飘荡，变得虚无缥缈。

他的话语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空间霎那间像是濒临毁灭一般，从边缘碎裂起来。

空间湮灭的速度很快，哪怕这无垠之地，死亡也在须臾之间就临近。

苏言没有看着无处可逃的四周，而是快步走到光人面前。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抛弃你一直以来坚持的那可悲至极的责任与正义，湮灭你的理性，彻底丧失人生的痛苦。”

“第二，重新回到那座永远滋生痛苦的‘心灵幽都’，一次次，一次次，坐视着像今天这般悲剧的循环往复，直到人生的终结……”

“选择吧。”苏言的声音冷酷而坚决。

“这一次，你必须为你的人生负责。”

光人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抬起头，无助的目光映射出迷茫，四肢的寒意渐渐涌起，几乎将他的力气抽空。

只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带来暖流，像是在告诉他。

他还活着。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他发出颤抖不已的声音：

“我选择……”

嘶——沙漏翻转的声音刚开了个头，便被湮灭。

世界轰然破碎。

短暂的寂静仿佛持续的一个世纪。

虚空像黑洞一般坍塌，接着，又爆发出无尽的光芒！

心灵都市内，某处。

坐在史莱姆警官旁边的农明远，身上忽然绽放出璀璨的白光！

农明远浑身一震，眼中射出摄人的狂喜！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

“「梦魇级」副本！他居然真的要通关了！”农明远声音震惊道。

一瞬间，农明远身上多了一股可怕而疯狂的气质，接着他放声狂笑。

“苏言，言哥，苏老大！”

“我果然没在你身上押错注！”

“我本来只希望你能带我一起通关，但没想到，你给了小弟我这么大的惊喜！”

农明远此刻身上的白光愈发凝实，如白玉般完美的光泽在他身上凝聚。

这俨然是完美通关梦魇级副本时，才会出现的白光，不知为何，竟然在他的身上出现。

农明远眼神愈发狂热。

“「军团」！「法外」！你们都算错了！这一次，是我们「赌徒」的胜利！”

“毕竟，我的天赋可是【从龙之功】啊！哈哈哈哈！”

“苏老大，我在下一个副本等你！”

白光闪烁，农明远彻底消失不见。

狂笑声还在残余的空气中回响，但下一刻就被定格。

叮——！

宛若沙漏落下最后一粒细沙的声音，传遍整座都市。

整座心灵都市的时间齐齐陷入静止。

【世界观推进：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