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来也该回来了吧？太不方便了。”他揉了揉鼻子，看向郑开奇，“你今晚给我送了笔大礼啊，中央局很重视这次情报，而且担心内部情报外泄，我只告诉了副书记，等书记回来，估计还得亲自见你一面。”

郑开奇难过道：“你这算是落下病根了。吸点冷空气就咳嗽啊。”

地下工作者多少身上都有伤，皮肉伤最多下雨天难受点，一旦伤及内脏，就落了一辈子的病根。

“不耽误事，咳嗽着说话，人家会当个事儿办。”齐多娣笑着，“你那边怎么样？”

“喝点酒，制造点不在场证据，老刘明天会承担更多的压力。倒是咱们，已经送往根据地的病原体和原液，必须得截下来。”

齐多娣点头道：“我来找你就是这个事情。我已经从独眼老魏那得到了一些负责北边那人的情报，需要你的协助。只有他本人知道，具体哪艘船，什么人，什么路线。”

郑开奇皱眉道：“他的身份很特殊？你的人搞不定？”

齐多娣道：“不光搞不定，而且，有点棘手。”

郑开奇笑道：“再棘手还能多棘手，如果只是单纯消灭某个个体，不怕报复，就是德川雄男也不是不能杀。”

“那倒是。任何明面上的目标，都有杀死的可能。”见郑开奇表情阴郁，问道：“还有别的事情？”

郑开奇飒然一笑：“老魏怎么跟你说的？”

“说他就是船主。”齐多娣琢磨着郑开奇话里的意味，“你觉得他不是？”

“他的位置和作用，决定着他肯定是船主，他提交的那些名单，也是只有很高层次的特工才能知道的情报。”

“那你，担忧的是什么？”齐多娣太熟悉郑开奇，一个眼神不够深邃，一个笑容不够展开，就知道他有心事。

“我手下那两个，小油王和小张三。他俩对我而言，算是比较重要，用的得心应手的两人。你说那独眼老魏，如果往他俩身上扣，是什么感觉？”

齐多娣说道：“我对他俩自然也熟悉，独眼老魏的工作内容来说，应该算是小油王加小张三吧，而且，比较倾向小油王，毕竟收集情报安排任务，组建间谍网络监控码头物流货运——”

齐多娣也停了下来，看向郑开奇，“不过整体上来说，他给我的感觉，倾向于小张三的气质，言谈中有股霸气，但跟我坦诚时，思维，也就那样。”

“这也是我的困扰，那么，小油王呢？”郑开奇问道。

是啊，在这片依托于海洋码头的货运和强大的人员流通组建起来的地下情报网络和严密的组织构架，如果没有一个小油王类的人，根本无法正常运行。

独眼老魏已经承认是船主，就没有必要故意让自己表现出降智。

反而是可以怀疑，他为了掩盖另一个人的身份，特意显得莫测高深。

但在郑开奇眼里，这种莫测高深反而很矛盾。

“你怀疑谁？”

“那个黄包车夫。”

因为经常情报共享，齐多娣能跟上郑开奇的思路。

“你的人找到他了？”

“没有，真的很奇怪。他像是只会在某个时间段，或者只为独眼老魏服务的人。”

“不要伤脑筋了，既然是有职业，那就找行业内部的人了解。瞎撞不是办法。你的人也会留下活动轨迹。”

“黄包车夫？找那姓马的？”郑开奇骂道：“上次那几个小子的事情，他都不敢帮忙，就是个怂包。”

齐多娣稳了稳情绪，说道：“开奇，对待一个新主义，新政党，咱们组织内部都是一个不断认知不断改进的过程，那么认识一个人，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过程？有没有可能，那件事情后，老马一直想找时间弥补你们的关系，而不好意思开口呢？说不定接触时间长了，反而他也能成为无产阶级的战士呢？毕竟，他也是苦出身，而且，现在的生活，对于他的地位来说并不奢靡，只是喜欢摆摆架子。”

“知道了。”郑开奇有些闷闷不乐。

齐多娣笑了，咳嗽起来，“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么？”

郑开奇反问道：“你确定是某一点不是很多点？？”

齐多娣笑了，笑声在黑夜中轻轻回旋，让夜晚都没有那么冷。

“我就喜欢你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这个优点。开奇你或许不知道，这个优点，很多大人物都没有，而你有，而且改的也很快。”

“快是吧？我今晚就去找老马。”

郑开奇反正也睡不着，真的发动了车子，往记忆里的车行大佬马渚家里奔去。

马渚听见院子有人敲门时，从睡梦中惊醒。

“谁？”他是几百个车夫的老板，有能力发脾气。

敲门声依旧。

马渚骂骂咧咧，推开身边宽慰的女人，枕头下面摸出了枪，披了件大氅就出了房子。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以为是哪个工人，没钱了，遇到难事了，深更半夜来找他借钱。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倒不是不给钱，但起码得有个借钱的样子吧？这算什么？敲敲打打的？不知道他大老爷们气血低最烦别人打扰他睡觉么？

一打开门，他脸上的不耐与烦躁，都化作了惊愕与尴尬。

郑开奇冷冷盯着他手上的枪，说道：“马老板什么时候，加入我们警务系统了。还是加入了地下党？准备抗日了？”

马渚收也不是，举也不是，挤出微笑道：“郑队长，您真的是开玩笑了。”

郑开奇缓缓把手枪压下去，示意他收起来，“看来是打扰马老板睡觉了。开奇有些不好意思。”

“郑队长您客气了，老马是个粗人，没那么多讲究。”他不好意思一笑，转身做手势请郑开奇进院子，顺势把手枪收了起来。

“我就不进去了，是想请你帮个忙。”

郑开奇笑道。

马渚这次没有犹豫，“您说，能帮的我尽量帮忙。”

“找一个黄包车夫。”郑开奇说了体貌特征。

“这个不难。我们都有记录的，他既然在虹口北的码头出现，肯定在城区。上班后我立马安排管家查一下。”

“好，我在这等着。”

“您？在这里等着？”

“对。”

“明白了。”

半小时后，管家拿着一本小册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冷天的，硬是满头汗。

“马爷，根据您的描述，我找到了那个记录上比较匹配的几个。”说话间管家递给马渚，马渚单手接过，双手递给郑开奇。

郑开奇单手接过，一看有三个人，都是身材高大，性格孤僻，面容也都有些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