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把车子开到渡边大佐下榻的酒店，跟黑龙会的人商议了半天，硬是不让进。

“大佐说了，谁也不见。”

“你跟他说我，郑开奇，要见他。米西米西，懂不懂？”

他发现这些黑龙会的人，整体质量，比宪兵队和特高课差的太远。

“八嘎。”

“八嘎你嘛呀。”郑开奇骂骂咧咧走到一边。

他不介意把事情闹一闹。那边那两个巡警这个点肯定性命不保了，有人会看见自己跟他俩接触过，所以他要把这边的影响提一提。

他几次试图激怒那守卫，然后几次言辞冲突，他都把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

“老子十一点半就到了，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你帮我传句话好不好？大佐认识我的。”

其实他的到达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左右。这样，他就把打电话和绕远的事件匀了出来。

翻来覆去几次，守卫自己都迷糊。

并不是每个人来他都会看时间。

十二点一刻时，守卫终于受不了，打了个电话，渡边大佐亲自出来迎接。

郑开奇笑容满面过来，“哎呀，大佐，太拼命了也。午饭都不吃了。”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渡边大佐满脸笑容，“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到。”郑开奇拉着他就往车上走，“天大的案子也得吃饭啊，还是浪人酒馆的事儿？”

“不用了，我下午还得忙。”渡边大佐说着，边被郑开奇推上车，“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你来租界干嘛来了？”渡边大佐不再坚持。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老道，德川中佐记着我的好得到了情报就拉来听听情报真假。”

“有情报了么？”

“人家早跑了。不那么好找。”郑开奇无限惋惜。

渡边大佐倒是看得挺开，“如果那么好抓，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郑开奇边开车边说道：“听中佐说，昨晚还发生了许多事？”

“恩，”渡边大佐看着窗外，愁绪却没有前几天强。

“死了些浪人，好像还有些其他人。谁知道呢。”

郑开奇开着车，察觉的出渡边大佐现在的情绪比前几天稳定多，再次确认了齐多娣给的关于大佐的情报。

渡边大佐并不是豪门出身，他是积累军功一步步上来的，他的家族，在当地，也就算是小门小户。虽然也有些他升了大佐，家里也跟着鸡犬升天的意味，但很少。

一个月前，他当地有个大户，酒后侮辱了渡边大佐的女儿。

本是铁上钉钉的灭门之罪，结果那大户很有钱，给军部捐了足够供养一个小队的经费后，用一个下人替了罪，淫人者继续逍遥快活，并时不时上门挑衅。

半个月前，女儿羞愤自杀。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郑开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

齐多娣的回复是：他并不愿侵华，连来日本都是权谋导致，军部不想一个级别很高但又很软弱的军官留在国内影响舆论。

“把他派来上海，未尝没有让他死在这里的意思。”

“开奇，他是非常可能被争取的，你想的对。”

郑开奇单手开车，回头看向渡边，“我在渣打银行给你开了个户。”

渡边的老家，也有渣打银行。

“这是什么意思？”渡边惊讶道。

“你我不是外人，”郑开奇笑道，“我的朋友如果因为别的原因心情不好，我帮不上忙，如果因为缺钱，我还是能搭把手的。”

“上次见你心情不佳，现在看你心情不错，看来是有效果。”

渡边欲言又止，郑开奇说道：“不多，每个月两根金条。我没什么文化，不过金子这玩意，在你们日本也能用吧。”

“你有这么多钱么？”渡边大佐问道：“你的俸禄，才十几个大洋吧。”

“没多少钱，但为朋友解决问题，是应该的。”郑开奇笑呵呵，“你随时缺，随时取就行。”

渡边大佐问道：“无所图？”

“图什么？”郑开奇笑了，“你在驻屯军司令部这边，说话估计还没我好使。宪兵队和特高课那边，我能说上话的人也不少。”

渡边大佐陷入了沉默。

郑开奇大部分说的是对的，照目前来看，郑开奇在中上层军官眼前，确实比他渡边大佐吃香，在士兵和下级军官眼里，他就远远不如一个“大佐”的分量重。

渡边没再拒绝，郑开奇嘴角微微一翘，专心开车，说道：“咱们得抓紧些速度了，德川中佐好说，他不在乎吃饭早晚，那位池上小姐，可是不好伺候的主。”

郑开奇转换了话题，渡边也难得轻松，笑了，“我们这些池上中佐，可是宪兵司令部有口皆碑的军花，脾气大一点，你就受不了了？那怎么能行。”

郑开奇哈哈笑道：“如果没有结婚，她越有脾气我越开心，现在嘛，不行喽，我的好脾气都给了我媳妇啦。”

渡边轻笑道：“军部可是有传言，特务科有个叫郑开奇的癞蛤蟆整天惦记着池上小姐呢。”

“肯定是森田那王八蛋在背后说我的坏话。”郑开奇骂骂咧咧，“那个从前线下来就不想去的胆小鬼，没事就败坏我名声。”

渡边大佐突然开口道：“那个森田，虽然只是个少佐，但是，他几乎算是你们国家戏称的太子伴读，可别小看他的影响力。”

太子伴读？

郑开奇笑了，“怎么？你们日本天皇也有孩子啊？谁的种？宫廷都挺乱的。”

这句含沙射影的话渡边没听懂，说道：“天皇家族自然不会亲临前线，不过来上个公爵之子还是可以的。森田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吆，那我惹不起的，离他远点。”

消化着额外得到来的情报，郑开奇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吉野小子的身上。

那天医院里一大把军官来看望吉野，就有那个眼眶含泪的森田，当时以为这小子还是个会演戏的演员，现在一想，果然情深义重的太子伴读啊。

渡边突然喝道：“看，前面，出什么事了？”

郑开奇注意到，前面路边，两个巡捕血洒当场，周围一群巡捕，杜明皱眉在左前方。德川几人在旁看好戏。

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