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雄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外族面前，他口风一直很紧。日本人里出了叛徒，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跟中国人商量。

整件事情是由两个浪人发现的踪迹。

黑龙会的浪人，大多是日本本土的青皮流氓无赖，田间地头的黑社会成员。他们被黑龙会收拢，最终送到上海。

他们有民族大义么？或许有，但不多。

但是，这种人是最知道欺软怕硬的。上海谁最硬？自然是日本军人，这些浪人如果还想横行乡里，那只能靠着军部。

而且既然线索是浪人找到的，那就排除两个浪人的可能性。

这在一般人的推断中都不会考虑的问题，在德川这里，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才能真正放弃。

其次是，他，工藤，大队长，以及杜明。

池上由彡必须处理森田尸体的案子，离不开特高课。

四人里他与工藤是绝对没问题的。

一来，工藤相当于自己的左右手，长久一起。再来，从上午到现在六个多小时，连上厕所，都是两人一起。

唯独杜明和大队长，是有离开了一段时间的。

杜明去电话摇人，整个过程持续二十多分钟，他本来是有大嫌疑的。

但这件旗袍却又是他发现的，反而取消的嫌疑。

那么，工藤常挂在嘴边的“真相只有一个”，目前倒是指向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吉野剑雄，独孤大队长。

这个中日混血，倒向中日哪一边，好像都情有可原。

他忘了自己该姓吉野，还是独孤了。

德川一句话不说，只是细细观察着手中的旗袍。

材质一般，做工一般，不像是昂贵的门店，而且——

衣服上，有淡淡的......腥臭味。

“咦？”德川雄男拿着女人的旗袍，使劲嗅了嗅，甚至发出了声音。

杜明在旁瞪大了眼睛。心想“观世音大姐啊，我发现了什么机密啊这是，不要杀我灭口啊。

和中佐莫不是个变态？”

德川雄男猛地抬头，“码头？这是鱼腥味？”

租界的码头绵延十数公里。

“果然没错，情报泄露，那个女谍报员撤退离开，一去不回。得有其他人员过来露面迷惑。

此人在码头，还能很快到达这里的话。”

“杜桑。”德川雄男要求他：“能给我找这里的地形图么？我要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码头。”

杜明面露难色，“中佐，距离此地到码头，差不多十分钟的车程，但这个距离内，至少有大小码头十数个，即便您想查点什么，估计，也会被工部局知晓，然后——”

他没说完。

然后租界绝对不会让他继续调查，而会要求交出情报，由他们接手，然后结果共享，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德川雄男沉默不语。关于未亡人的一切，他都不想泄露出去。别说租界的工部局，就是特高课本部，目前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这个情况。

“算了。又迟了一步。”

德川雄男却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他发现了古怪的独孤大队长。

他身上，肯定有问题。

这一次，他对杜明的忠心还是很欣赏。

“一个巡捕房的捕头，对你来说，大材小用了。”德川雄男说道，“你等我的好消息。”

对于他的称赞，日本人的承诺，杜明有些茫然。

“老子是该开心，还是担忧？观世音大姐？给点提示？”

晚一些时候，他跟他的小宝贝缠绵的晚上，忽然接到巡捕房的电话。

他本以为是日本人承诺的升迁通知，不料，却是一句：“老大，一个老朋友约你喝一杯。”

他没有老朋友，只有李默。

不是说跟他没关系么？

他离开小宝贝的院落时，太阳在西边若隐若现，伴随着大片火烧云。

快到下班点了。

他准时到了那个小酒馆。

酒馆的老板很喜欢狗，家里养了很多狗，所以，他开了一家狗肉馆。

狗肉上不了大席，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李默很喜欢狗肉，所以跟杜明见面，他选择在这里，能蹭到狗肉吃。

一大锅热腾腾的狗肉上了桌，他感慨道：“租界的日子，比日占区强了不知几倍。”

“那是自然，我的默爷。”

杜明端了芝麻碎，捏了把香菜过来，“很荣幸啊，咱们又见面了。”

“今天谢谢你。”李默耸耸肩，“你无意间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是，不是说没关系么？”杜明先是大吃一惊，又惊声道。

“说没关系，是让你回去表现的自然一些，德川雄男是谁，想必你今天也见识过了。

如果你抱着你偷偷摸摸传递情报的重担，你会表现的很勇猛，很无辜么？”

那不会。

杜明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如果我知道我传递了情报，我肯定不会那么自然，起码，不会发现那个旗袍还主动交给他。”

李默眉头一皱，“你们找到旗袍了？”

“是啊，我发现的。”杜明解释道：“默爷，我说清楚啊，是你说跟你们没关系，我才那么卖力的。”

“卖力挺好。”李默大口吃着狗肉，说道：“杜明，你在日本人眼中越忠诚，你的地位就会越高，这也是我们乐意看见的。”

杜明苦笑一声，“他是说过可能提拔我的。不过给我们巡捕房提意见，可没有那么简单。”

“德川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你等信吧。”李默问道：“对了，后续有什么进展？”

杜明说道：“那位中佐在我心中的形象可算是天翻地覆，本来以为他是个高官子弟，没想到他确实够狠。一件破旗袍捧在手心拼命嗅啊闻的，还闻出了淡淡的腥臭味，所以，他现在怀疑，你们可能在码头有个窝点。最起码，有特勤人员在那边潜伏。”

李默皱起眉头，这个德川雄男，真的是防不胜防。

“而且他看得出，是个男人穿的那旗袍。而且，我们里面有人传递的情报。”

李默猛然看了过去，“怀疑你了？”

“这点我很奇怪。”杜明拿着一张饼啃了起来，“我觉得他怀疑的是那个什么大队长。”

李默精神一振，“说一说，具体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