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瑜会在冲动之下向墨修竹发起进攻，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不善于隐忍，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而是一个随时会伤人的毒蛇。

家族被灭后，他流浪于市井之中，为了不被欺负，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争勇好斗的性格。在墨修竹身边修习的这段时间，心性虽有平和，却仍然改不掉骨子里的暴躁。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大仇得报，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怕。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可剑刃刺向墨修竹的那一刻，楚瑾瑜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看着往日对自己还算关爱的师父缓缓倒下，他竟然像个初次杀人的修士般，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内里一阵恶心想吐。

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他将一切归功于墨修竹对他施加了邪恶的术法。不想再被所谓邪恶术法影响的楚瑾瑜甚至忘了杀人是该补刀的，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跑去。

清月派没有他的容身之所，组织才是他这种人该待的地方。

——组织地下暗阁内——

“什么？你说你把清月派掌门杀了？”组织首脑坐在高台，一脸玩味地看着跪在下方的楚瑾瑜。

楚瑾瑜脸上无悲无喜，像个傀儡般淡淡道：“是，一剑穿心。”

“好，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组织首脑大笑着，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本想着把这小子安插在清月派中，像个苍蝇一般不断恶心他们，谁曾想这小子竟是个杀人蜂，还将最大的敌人给干掉了。

真是足够让他惊喜呢。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你答应我的……”楚瑾瑜眼帘低垂着，向组织首脑索要自己本该得到的回报。

听见楚瑾瑜的话，组织首脑脸色微变，“这个嘛，可以商量。”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示意站在楚瑾瑜后方的两个侍卫动手。

两个侍卫收到指令迅速拔出武器，对着楚瑾瑜狠狠劈下。

若是几年前刚来组织的楚瑾瑜或许躲不开这一击，可如今的他受过大陆顶尖高手的教导，已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伤到的。

这是一个侧身闪躲和回头一掌，楚瑾瑜成功击败一个侍卫并夺下对方手中的武器。

组织首领既然要反悔，自然不可能只准备了这两个侍卫，无数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如潮水一般涌进暗阁内，与楚瑾瑜缠斗起来。

“沈知行，你出尔反尔！！！”楚瑾瑜怒不可遏，脑海中瞬间升起杀了组织首脑的想法，却因为杀手太多而寸步难进。

沈知行：“哈哈哈哈哈哈哈，楚瑾瑜啊楚瑾瑜，你还真是有够蠢的。进清月派当几年卧底就能成为组织的副首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他仍然坐在位置上，即使不远处有个暴怒着想要杀他的人也没有丝毫恐惧，相反，他在狂笑，边笑边用五指盖在脸上，越发显得自己面目狰狞。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原本覆过手背的大袖慢慢滑落，露出手臂上的红色胎记。

也就是因为这个胎记，让台下正在打斗中不经意看见的楚瑾瑜陷入短暂迷茫。

怎么会不认得呢？当日他躲在衣柜里透过微小的缝隙往外看，正巧看见灭了整个楚家的杀人者手上有这么个红色胎记。

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真相，他暴怒着发问：“你才是屠了我楚家满门的人？！”

少年的质问对沈知行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这个神情让他莫名想到墨修竹。

“是啊，楚家是我屠的。一个拿凡人养毒的家族，歪门邪道罢了，有何不可杀呢？”

沈知行承认得干脆，殊不知这话更将少年推到道德的火刑架上反复炙烤。

“不可能，不对！楚家被灭一事明明是清月派弟子干的，怎么可能与你有关？不对，不对，就是你。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楚瑾瑜反复呢喃着，脑子里一片混乱，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无法进行。

“哎呀呀，你怕是同我那蠢货师妹待久了脑子也变得不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沈知行，清月派前任首座弟子，如今掌门的亲师兄。”沈知行都懒得隐瞒了，毕竟不是什么大秘密，更何况眼前的楚瑾瑜马上就会是一个死人。

楚瑾瑜情绪大起大落，反应上便慢了一拍，被一个杀手砍倒在地，失去了抵抗能力。

“哎，真是个笨蛋，和我那蠢蛋师妹一样，这叫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

“当年真相告诉你也无妨。楚家家主也就是你爷爷，勾结邪修炼制毒技，被下山历练的清月派几个弟子发现阴谋。彼时我的建议是直接屠了楚家一了百了，偏偏墨修竹妇人之仁，说什么楚家虽有恶人，但也有无辜的孩子，要将你们带回清月派发落。就因为这个可笑的仁慈给了你爷爷反应之机，带着一堆杀手来伏击我们。”

“在那一场厮杀中，我的小师弟不幸丧生，楚家逆贼却毫发无损，甚至公然炫耀自己的毒技，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坏啊！”沈知行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沉默五秒后将手中的杯子一摔，怒喝道：“我们的人都死了，墨修竹那个蠢货还顾虑着楚家里有无辜的妇人孩子，不让我灭门！蠢货！最大的蠢货！”

“这一次我没搭理她，一个人提着剑就去了。也是我运气好，你爷爷在那次伏击中受了伤正在治疗，被我偷袭砍下了脑袋。其余楚家成员不堪大用，连我一击都接不下。可惜啊可惜，当年没发现你这个小畜生，没给你宰了。”

“我回到住处的时候，正好遇见没看见师兄着急出来寻找的墨修竹，当时她得知我屠了楚家满门的那个眼神，就和你刚才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震惊，怀疑，恐惧，不可置信还有不应该出现的内疚。”

“事已成定局，她再妇人之仁都没用。我们整队回了清月派，只是我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