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头将暗影排查一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工程。从前做事顺风顺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他们也没有怀疑过我，我们配合起来就像一个人，令出必践。”

“现在你不信任他们了，为什么？”

缙池应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暗影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人，每个人都是一把利剑，只要他一声令下，这把剑下一刻就会插进敌人的咽喉，没有半分犹豫。要说他们有人叛变，那实在出乎缙池应的意料。

“或许……是他们不再相信我了。”

或许他们不再相信我了，但仍旧是效忠于您的。这是一句客套话，

离念说的谨慎，毕竟她中间离开了一年的时间。而暗影不自查，她没办法知道这些暗影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想，有这样一种可能——暗影传回来的消息掺了假，是因为这一年他们相机行事，有了自己的谋算，而从前的离念夫人是一个浮萍一样的人，这样的人引不起别人的顾忌，而李青儿不一样，她的父母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流星山庄的庄主又和她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就不得不让人要多想一步，她还能是哪个毫无私心的她吗？她还能回到离念夫人的那种将命都献给缙池应的状态吗？

“你需要我做什么？”

缙池应习惯了战场上的明枪明剑和军营里的直来直去，说话也干脆。

“我需要您的一句话。”

离念尽量说的虔诚，在她心里起码已经认定了左更的嫌疑。左更曾经跟在林氏身边，林氏倒下之后他在凤至隐没，也就是说让左更去查黄怀岩应当如同鹰拿燕雀易如反掌，可是左更给的信息却出了这么大的漏洞，似乎说不过去。而且，黄怀岩也曾经跟林氏有过往来，所以说在林氏倒台之后，左更并没有断了跟林氏有关的一切，反而跟黄怀岩产生了一些更亲密的联系。

“……”缙池应知道她意中所指的是什么，但是每一个暗影都跟缙池应是交过命的心腹，要他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难乎其难。

“我会找准契机，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离念说的决绝，似乎在见到缙池应之前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不！”缙池应出声喝止，“暗影不自查，这是暗影成立以来的第一条规矩，绝对不能变。变了，我就失信于人了，从此还以后怎么服人？”

“……”离念知道缙池应一旦决定，任谁也无法改变，可是信息不实的暗影就像埋在她心里的弹药，随时都可能将整个暗影组织炸成碎片。

一个不可信的信息组织，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没有暗影单靠她的那些人，信息既散乱又冗杂。

可是依靠暗影，她就要分神去辨别信息的真假性，还要担心太子的安危。

原本刚回来的时候还是信心百倍，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成了烫手的山芋，扔又扔不得，吃又吃不下！

缙池应不肯让步，离念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好像在暗暗的较劲一般。

良久，离念开口道：“公主一向不让我插手朝堂的事，如果我贸然送上名单，会不会让公主起疑？”

“你怕她以为你勾结朝臣？”

“在公主眼里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是怕牵扯出将军！”

缙池应负着手立在门旁，眼睛向半空中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轻轻吐了口气，道：“只是最后应急用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以为她还有心思治你我的罪吗？”

“培养一个武将需要很多年，培养一个能带兵打仗的武将就更难了，但这些都不是这些武将恃才傲物的关键，你知道关键是什么？”

缙池应转过脸，狭长的眼睛因为深邃更凸显出穿透一切的洞察力，离念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不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林氏余孽并未被清算，所以乱臣贼子仍能成事。”

“将军说的是长公主一家？”

林傲天被正法以后，金麟公主以一己之力说服百官保下了辰沅长公主和她的独子林子琼，外人或许只以为金麟公主不想波及范围太大，毕竟在那群人的眼中即使尊贵如公主，也只是一个女人，女人就有妇人之仁，而没有翻天覆地的勇气。

“公主回宫之前为了争取林子琼的支持，所以跟林子琼许下了承诺，承诺事成之后不追究长公主的罪责。”

“只是不追究长公主，为什么把林子琼也留下了呢？林氏血脉还在，那些人心里就还有残存的希望。”

是了，怪不得艮子尘说公主找过林子琼，甚至考虑过在没有储君的情况下仍旧扶持林子琼为储君备选。看来她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子不在了，金钥没有了储君，那么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林子琼或许就是最好的人选。

那时她还认为这种想法是异想天开，朝中的那些老头子必然不会同意。可是如果林子琼有武将的扶持和拥护，那么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或许说阻力并不是太大。

离念习惯了把想的事情都藏在心里，此刻默默在心中盘算，恍然间对上缙池应的目光还有些惊愕。

“公主已经找过林子琼了。”离念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公主存了这个心，只怕……”

公主的念头一动，如果太子一直没有下落，或许她就要着手准备将林子琼推到众人面前了。

缙池应听到离念的话似乎恍惚了一下，只一下就消失了，离念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还以为她是因为什么才把林子琼留下，原来也是颗棋子……”缙池应缓缓走到座位旁边，重重的坐下，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支撑，脸颊因为咬肌的牵扯而动了动，

“随她去吧，出征的时间近在眼前，你留在凤至相机行事……”

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似乎一向刚韧的他出现了片刻的柔弱，似幻还真。

“将军，你身体不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