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仿佛以上苍视角，气势如虹，这一刻就连空气都停止流动，压得柳惊鸿有些喘不过气。

“天子山圣地的阵灵们，也都是本宫种下去的。你和撼天魔猿的战斗，最后你没杀他以获得更高成绩，就是本宫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放你一条活路的原因之一。”

她与柳惊鸿对视，血唇轻启，雪齿皓白，娓娓道来。

“本宫感应到你身上有考核玉牌的气韵，就是放你一条活路的原因之二。”

“本宫想要让你继续活下去，让天子山圣地不得安宁，就是放你一条活路的原因之三。”

柳惊鸿闻言，索性不再运气反抗，念诵心灵经，让身心都进入放松状态，“二殿下，你可真是实诚。”

柳惊鸿完全不用去猜测，二殿下这些话讲得很直白，过于直白的二殿下反倒让柳惊鸿，不知道二殿下究竟真实的目的是不是她说出来的这么简单。

柳惊鸿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处与爱，好处与爱都是对等的，需要付出相应代价。

“难道是我身上的贯日枪、开物天弓、以及太阳金精甲被二殿下发现是混元灵宝了？”柳惊鸿心中暗道。

二殿下怎么会把如此贵重的深渊魔灵祖血用在他身上，他身上必定有什么让二殿下窥窃的东西，甚至要远比深渊魔灵祖血还要珍贵。

柳惊鸿猜测二殿下肯定也能看见因果天链，“二殿下，为何你我没有因果天链相连？”

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仙界不同，这个世界的仙帝似乎每一个都是玩弄因果天链的高手。

从上一次柳惊鸿被推演，要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就通过一百零八万个英灵的帮助，隐约看到是某尊仙帝在搞鬼。

二殿下似乎早就意料到柳惊鸿会这么问，脸上笑容因为皮肤僵硬，在月光下，而显得愈发诡谲，“本宫帮你挡住了。”

“为何？”柳惊鸿心中有种莫名感觉，他越发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现在流行的话本也不会这么写故事情节了。

“你活着，作用很大，你活得越久，修为越强，本宫复仇指日可待。”二殿下笑容更甚，明明看起来很灿烂，却像半夜上茅厕看到纸扎人偶一样吓人。

“二殿下，你的仇人那可是第三十天共尊的无上天帝。我一个经脉残废，平平无奇的小水妖，何德何能让二殿下复仇有望？”柳惊鸿心中好奇，难道二殿下也看出来他需要天鹅宝血才能够继续修炼突破境界桎梏。

若是放在自然界的因果循环，柳惊鸿似乎真的与天鹅一族是天敌，双方的血肉都能够让对方有很大益处。

天鹅宝血甚至让柳惊鸿的始祖幼鲲形态已经发生翻天覆地改变，正式进入幼年状态。

“深渊魔灵祖血会引发本能情欲暴动的副作用，唯有天鹅宝血才能够中和，否则你最终只会坠入魔道，并且成为一个低智商的，被情欲支配的魔灵怪物。”

“啊？先前二殿下才说，只要我飞升上界成为真正的仙人，就能够去除深渊魔灵祖血会引发本能情欲暴动的副作用吗？”柳惊鸿眉头紧蹙似剪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二殿下前后话语相互矛盾，这是为何？

二殿下脸上笑容收敛，做出一副语重心长模样，右手撑着脸颊，缓缓说道：

“本宫见你真的对飞升上界不感兴趣，并且还妄想着赚取更多功德来斩断因果天链，就是为了不想过于张扬，本宫担心你想要成为一个逍遥自在的陆地红尘仙，特意提醒提醒你，最好飞升上界，找到一百滴仙帝级别的天鹅宝血，或者十滴天鹅祖血，才能彻底洗去深渊魔灵祖血会引发本能情欲暴动的副作用。”

“天上果真不会掉馅饼，二殿下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柳惊鸿苦笑连连，心中其实想要原地蹦跳骂人，捶胸顿足。

二殿下掰直自己的大拇指，代表数值一，“你有个人鱼仙族的未婚妻，绝世女仙榜最神秘莫测的季沧澜？”

她掰直自己的食指，代表数值二，“你还有个来头不小的父亲，疑似一头强大的水系仙兽，若是本宫没猜错的话，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大龙潭胜境吧？陶渊和陶鲽只是明面上的掌控者？”

她掰直自己的中指，代表数值三，“蟾宫有一个遗落凡尘，却拥有仙帝之姿的嫦娥，曾经立誓说，倘若你飞升上界，必定会按照约定与你结成仙侣。”

柳惊鸿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二殿下的消息比我想象中灵通多了，在天子山圣地有眼线很正常，没想到神堂湾也有眼线。”

柳惊鸿想到自己在神堂湾的资料被泄露，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京恒。

天子山圣地的踪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子山圣地的阵灵们，毕竟这些阵灵都是二殿下种下去蕴养出来的，要比其他活人眼线更加忠诚好用多了。

也就是说，碧霄楼，碧霄楼，碧霄楼！

柳惊鸿猛然抬起头，嘴巴大张，“几日前，二殿下的试探，竟是那个意思？”

二殿下见柳惊鸿如此聪明伶俐，再次露出灿烂笑容，掰直自己的无名指，代表数值四，“你当做腌臜炮灰，放与向逸仙同床共枕，以羞辱向逸仙，害向逸仙心境产生裂痕，再生心魔。”

说完，她将小拇指伸直，整个巴掌代表数值五，“人人都觉得你是蛙族变异的癞蛤蟆精怪，本宫却认为你是某种深海仙兽幼体，你拥有原始道根，你获得自然道派的传承，你悟性强得让人害怕，你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本宫视界里的舞台很大，但本宫十分乐意把你推上舞台中央，达成本宫复仇的目的。”

“果然。”柳惊鸿欲哭无泪，他守口如瓶自己被设计与向逸仙同床共枕的事情，已经被二殿下知晓。

柳惊鸿不知道除了二殿下，还有季沧澜、陶鲽、陶渊、京落生他们也全都知道，只是他们也都顾及女仙清白颜面便不说明罢了。

八卦他人是所有智慧生命都喜欢的消遣，因为知情就是力量。这种知情的力量，有时是我们对别人的支配力，有时是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的力量。

你看，二殿下完全不给柳惊鸿喘气和冷静的机会，就在柳惊鸿被一波心机乱了理智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柳惊鸿，本宫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若百人要死，杀四十九人，活五十一人，你杀是不杀？”

“杀。”柳惊鸿下意识回答，语气铿锵有力。

下一刻，柳惊鸿反应过来时，也是愣了一下，最终释然一笑，竟欣然接受了这个前世认为大逆不道的答案。

柳惊鸿在前世面临过同样的问题，而且面临过四次这样的问题，他都选择不杀，不做决定，因为他当时内心抗拒背负这样看起来无比沉重的道德。

现在柳惊鸿坦然的做出的是另一个回答，因为他不想再逃避，何况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大红花轿里，二殿下也是一愣，嘴巴半张，久久不能言语。

须臾，二殿下缓缓开口道，“为何？”

“这个难题本质上是一个人所接受的认知与情绪纠缠后，造成的道德义务论和道德目的论的碰撞。”柳惊鸿看向身后的棺山月岭，再看看不死不活的二殿下，心中有了猜测。

“在我看来杀还是不杀，这个选择的结果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你做出决定的过程和价值取向。”

或许，二殿下当年就面临这样的抉择，而且让她陷入这样抉择的是向天帝。

难怪世人只知道天子山圣地有一个立派祖师碧霄仙子，却不知道碧霄仙子真实身份，以及过去与现在的事迹，成为一种传说神话人物。

柳惊鸿认为自己可能讲得还不够清楚，“嗯……怎么说呢？”

他沉思了十几息，然后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几十年的坎坷，结合前世的遭遇梳理一遍，再次重新组织语言开口说道，

“义务论强调道德义务和责任的神圣性以及履行义务和责任的重要性，以及我们的道德动机和义务心在道德评价中的地位和作用，判断一个人的行为的道德与否，不必看行为的结果。”

柳惊鸿顿了顿语气，无比坚定的与二殿下那双眼眸对视，铿锵有力道，“在我看来只要看行为是否符合普世的道德规则，动机是否善良，是否出于初心信念，而不是逃避背负良心谴责，他人辱骂而不做选择。”

讲到这里，柳惊鸿内心忽然有种明悟，可是想要抓住它时，却又不知道溜去了哪里。

尽管如此，依然让柳惊鸿感觉身心通透，心旷神怡，“所以，杀还是不杀，在我看来完全不是问题。而我选择杀，是因为可以让五十一人活下来，符合我的初心，我的动机善良，我的信念坚定，我问心无愧，就这么简单。”

以前柳惊鸿没有做出选择，现在柳惊鸿敢于做出选择，且承认以前自己是为了逃避良心与道德的谴责。

这种掌控自己的感觉，发自灵魂与身心的愉悦，让柳惊鸿很是享受，犹如正在羽化飞仙一般。

二殿下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听到柳惊鸿的话，咀嚼一下之后，又闭上红唇，细细回味。

静，诡秘的寂静，连一点儿风都没有，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数十息后。

啪啪啪……

二殿下双手鼓掌，打破了诡谲的气氛，却让气氛变得更加的怪异，

“事实证明，你没让我失望，在这个追求极致个人利益最大化的修真大时代，做到内外兼修，耐得住性子的人不多了，我很欣慰你内圣外王之姿已成雏形，他日三十三重天也只是你的踏板，第三十三天外天才是你最好的舞台。”

这一次，二殿下没用“本宫”，而是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