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冰冷的水滴如同尖刀般滴落，轻易地渗入早已腐烂的肉体。

恶臭与刺痛，让阿洛西亚再度浑浑噩噩地醒来。

滴答……

痛……又好似幻觉一般……

阿洛西亚费力地挪动着身体，望向山洞外面的天空。

他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每次醒来都是不一样的时间。

“这次……是深夜啊……哈哈……”

一声沙哑地仿佛死人哀嚎的苦笑，在寂静中回荡。

阿洛西亚的目光，缓缓回到洞中。

阴冷、潮湿的山洞，仿佛吞下了所有黑暗一般。

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阿洛西亚还是凭借着还没失灵的耳朵听到了几声微弱到极点的呼吸声。

又死了……几个人？

自从逃出那个地狱之后，身体的状况就越来越差了。

浑身不断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刺痛，麻木的肢体逐渐发脓腐烂。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挣扎着痛苦死去……

不过，阿洛西亚并不后悔。

或许……在踏入地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吧。

留下的，只是一只还有意识的怪物罢了。

‘就这么死去……应该也不错。’

阿洛西亚没有说话，默默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缓缓传来，让闭上眼睛的阿洛西亚睁开了眼睛。

“阿洛西亚……”

沙哑的低沉嗓音带着浓浓疲惫，缓缓蠕动的身影逐渐靠近。

“你还没死啊。”

那人抬手，艰难地将手中的东西丢到阿洛西亚的脸上。

夹杂着恶臭的血腥味，冲入阿洛西亚的鼻子中。

他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是肉。

至于是什么肉，阿洛西亚早已心知肚明。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友人。

那不自然的姿势，让他的目光不由地看向后方。

冰冷的月色下，血肉淋漓的蛇尾露出惨白的骨头，无力地流淌着不知是何物的液体。

“菲西斯……你……”

狼人族的夜视能力，第一次让阿西罗西感到不忍直视与痛苦。

“怎么，连你也不想吃我的尾巴吗？”

菲西斯双手撑着身体，拖着身下的残躯重重地靠在岩壁上。

“这可是我唯一还算新鲜的地方了。”

“不过，感觉也快要腐烂了哈哈……”

菲西斯毫不在意地笑着，甚至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蛇尾。

阿洛西亚没有说话，扭头叼住快要滑落的血肉，默默地咀嚼了起来。

哪怕，牙龈因为支撑不了他的咀嚼而涌出大量的血液。

他也只是仰着头，将肉和牙齿混着血一起咽下。

“……”

接下来，世界便好像静止了一样。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岩壁上，仿佛睡去了一般。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了。

连说话，都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情。

只能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嗡……滴答……

哗啦啦……

山洞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

……………………………………

‘过去了多久？’

意识，又一次清醒过来。

阿洛西亚已经无力睁开眼睛了。

他能够感觉到濒临崩溃的身体，终于来到最后的一丝了。

侧耳倾听……

山洞中，呼吸声已经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除了，他身旁同样已经衰弱到极致的菲西斯。

‘其他人都死了啊……’

‘这次……应该就是最后一次清醒了吧。’

阿洛西亚心中说着，似是解脱，又仿佛带着浓浓的不甘。

恨！仇恨！

哪怕已经亲口咬死那些残害他的渣滓，阿洛西亚依然永远无法原谅那些人。

他无法忘记，妹妹被带走时的哭泣与哀嚎。

他也无法忘记，那只封存在罐子中紧紧握着项链的手臂，从他眼前缓缓推过。

那是他亲手编织的……

区区死亡，不过是最轻微的惩罚吧。

即使是坠入地狱，他也要死死咬着那些恶心渣滓的灵魂！

折磨他们上万年！

是啊！

那么灭绝人性的渣滓，怎么想都会下地狱的吧！

阿洛西亚想到这里，突然就释怀了。

‘等着吧，阿芙拉！等到了地狱，哥哥……’

“阿洛西亚……”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阿洛西亚的胡思乱想。

“啊……”

他回过神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仿佛是在叹息。

“你的呼吸变快了……是想到什么好事了吗？”

菲西斯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阿洛西亚沉默着，最终也只是费力地撕扯出了一句话。

“……或许吧。”

菲西斯扭动着脖子看向四周，感慨般地说道：

“其他人都死了……”

阿洛西亚没有回应，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此，菲西斯倒是没有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连你也要死了，阿洛西亚。”

“没想到，活到最后的竟然会是我……”

菲西斯仰着头，看着山洞外的夜空。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当初要是听从父亲的话，我或许就不会被抓来这里了吧。”

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

…………………………

那段短暂的记忆，竟然再次在菲西斯眼中浮现。

“躲进去，别出声，菲西斯！”

那是两张写满焦急的脸庞，充满着对孩子的眷恋。

‘父亲！母亲！’

身体被粗暴地塞进地洞，洞口也被死死封住，耳边越来越近的砍杀声与惨叫。

我想要出去，焦急地推着洞口的木板。

可惜，那块木板被死死顶着。

我怎么推也推不动它，直到一声破门声传来。

“你们这些邪恶的异端……”

噗！

“菲罗斯！不……”

噗！

我僵住了，两声重重的落地声就像锤子般狠狠敲击在胸口上。

“该死，你小子下手这么快。”

“怎么，你有意见？”

“切！老子还没尝过蛇人的滋味呢！”

“那边不是抓了很多吗？你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小的有什么好玩的，大的才好玩。”

窸窸窣窣……

“尸体你也要啊……”

“趁着还没凉，老子要来一发！”

年幼的我看到了，从木头的缝隙中看到了那让人恶心作呕的一幕。

我叫出声了……

“什么嘛，原来还有一只小虫子啊。”

缝隙中，陡然出现了一只眼睛，带着最为纯粹的戏谑与恶意。

“啊……！”

菲西斯如同午夜梦回般被惊醒，口中依然如那时般惊叫了出来。

这一刻，他呆愣住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羞耻！

“哈哈……哈哈哈……”

苦涩、沙哑的笑声，缓缓从菲西斯口中传来。

泪水混合着笑声，像是在对他的软弱进行着嘲笑。

仇恨！

正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也是最为恶毒的良药。

明明身体早已溃烂到机能停止，却还让他们硬生生地吊着一口气。

好不甘心啊……！

就这样死掉什么的……

此刻，两人的心中都是如此的不甘！

【那就活下去如何？】

【成为我的眷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