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摇了摇头，“不是。”

翁主出身正统，怎么能算是造反呢。

说‘拨乱反正’更为贴切。

他们不过是想匡扶中山国，为死去的王妃和使君报仇，还这片土地安宁罢了。

算不上造反。

虽然无女子为王的先例，但自从瞧见坞堡的卫女郎后，大多数中山军的思想都在发生改变。

卫女郎可以继承家业，做一家之主，带领卫氏族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的翁主为何不可以？

不就是这个家稍微大了点。

邢实握刀的手松了松，“不是造反便成。”两人的思想差距太大，根本说得不是一个意思。

邢实还想着，百姓生存越大艰难，中山若是再乱起来，这片土地生存的人们哪里还有活路。

他内心摇摆不定，不知该不该跟元武走。

脑子里好像有两个自己在干架。

一面是不想和叛军勾结，不想和元武等上有牵扯，一面又是想知道当初灾难发生时，王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殿下子嗣众多，为何当初只有元三郎活了下来……

张简站立在将军左右。

却不想深究。

他已经猜到了一大半，但老殿下和王妃已经身死，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中山不可后继无人。

他虽然对如今的处境心生不满，但骨子里还抱着一丝期望。

黑夜中，远处军营的火把像是几个小光点，如萤火虫般闪烁着光芒。

双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静谧无声。

双方蓦地陷入沉默。

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元武心下一沉，顿感不妙，已经暴露了身份，不可能就这样将人放回去。

就在他忍不住动手的时候。

邢实纠结良久，还是出声问道：“既然元都尉不打算造反，为何还要回来？”

元武想也不想地回道：“因为听说翁主平安，护卫营想来看看翁主罢了。”

邢实一怔，“翁主……”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好……我二人跟随元都尉离开，望能告知真相。”

张简没吱声，却在心底叹了口气。

将军性子直，一根筋，此时阻止也无用，还不如一探究竟，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元武默默道：“请二位随我来。”

说着他转身发出信号，身后窸窣响声渐大，四百名中山军将邢实和张简围在中间。

从县城到黄蠡山距离遥远，夜里气温不高，走快点，夜里一来一回，不会被人发现。

刚走出几步路，邢实和张简就发现不对劲了。

原以为元武只是想找个安全地谈话，但这明显是去往陵墓的方向。

想到还在那边的中山翁主，张简率先回过味来。

他震惊不已，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前护卫营偷偷返回，恐怕与翁主脱不了干系……

………

中人县城内。

夜幕降临，城内陷入一片死寂。

胡先生给千名卫家军安排的住所距离王宫很近，可以说，就在中山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以往使节来访，带来的军队都是居住在王宫外的临时军营里。

但现在外面军营住满，且不是绝对安全，而城内空了一大半，除了城中驻军外，百姓只占极少数人，有足够的房屋安置清河卫氏的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晓卫氏护送翁主回来，肯定是有所图谋，所以看他们看得极紧，四面都有人守着。

卫家军入住后，老实的待在住所里，可以说是足不出户。

待入了夜。

巡视的士兵发现，卫家军入住的那一片房屋没有光亮，四处寂然无声，万籁俱寂。

士兵们没有发现异常，看过之后循着路线离开。

屋内没有点灯。

漆黑一片。

褚钰并未入睡，正盘腿坐于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屋门被轻声敲响。

进来的是程秀。

原本计划是褚先生跟随女郎入宫，以不变应万变，找到机会埋存炸药，城内的千名军队暂由程秀率领，随时接应。

但不知为何，最后关头女郎和褚先生默契的放弃了。

既然褚先生留在了外面。

有事自然要与他商量。

程秀适应了会儿黑暗的视线，才发现褚先生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他低声开口说道：“白日护卫传话，中山存有马匹，女郎下令探查位子以及马匹数量。”

“中山是千乘之国，以畜牧为主，有马匹存活不足为奇。”褚钰淡淡开口，“至于马圈的位子，应该在城内南面。”

程秀略感诧异，“先生如何得知？”

褚钰叹了口气，还是耐心与他解释，“中人县是治所，共有四道城门，根据斥候探查到的情况，城外四处驻扎地，除了东西两面外，一处驻军在五里外粮仓，一处在南面城外。”

“但南面城门并未开启，也无人进出，驻守城外却不需要参与辖内边境巡视，肃清怪物，那为何需要驻军？”

眼下进出都是在东城门方向，城外两个前锋营负责境内安危，这样的安排，其余军队明显另有用途。

胡承恩深得元三郎信任，以褚钰对他的了解，此人不会做无用功，南面有战马，有九成的可能。

程秀低头琢磨了会，“那为何斥候之前没有发现？”

话刚说出口，程秀便反应了过来。

“自然因为马都关在城内。”褚钰果然说道。

外面干旱，无草可食，加上田地受污染严重，根本不敢将马放出去。

南面驻军的主要目的，估计是在外给马匹寻找食用干草，训练战马等。

中山国周围群山环绕，城中有山，即便是干旱，一些深山内也能找到喂食马匹的草料。

程秀配合地点了点头，“依先生来看，我们应该如何探查到马匹数量？”

他们自从入城后，处处受人监视。

在他们周围巡视的士兵变多，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士兵走过，前后几个方位都有人。

只要踏出这道大门，立刻会被人发现。

褚钰淡淡道：“等待时机吧，或许等女郎回来，时机就到了。”

以他对女郎的了解，既然知晓中山有马，女郎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有了马种，坞堡日后可自行培育战马。

诱惑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