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鹰低落地应下。

他身为京都部曲统领，那些护卫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情同手足，如今却仅剩十几人，不难受那是假的。

京都九百名部曲，仅剩十三人。

听到女郎召唤，全都过来立在屋内。

夜已深。

卫曦音坐在堂屋内，脸上的表情在烛光映衬之下，变得忽明忽暗，她神色晦暗，开口道：“一五一十，将京都发生的事从头道来。”

护卫神情落寞，老实交代。

京都的丧尸爆发是在深夜。

皇宫里先出事，已经就寝歇下的陛下忽然发狂，咬死了侍寝的嫔妃。

宫人听见殿内的惨叫声惊恐不已，但陛下没有传话，无人敢入内查看。

不过片刻，满嘴鲜血的陛下却从殿内出来，翻着眼白扑倒伺候在殿外的宫人，张着血盆大口咬下……

紧接着，宫里四处发出暴动。

护卫军赶到，却不敢伤害陛下，连忙派人去宫外请诸位大臣商议。

卫府位于皇宫外的长乐街，卫明纶听到消息，赶紧起身穿戴整齐，吩咐护卫出去探查情况。

卫明纶官职不高，也不在通知的官员内，但谁让他有个身为中书令的父亲，陛下正对卫公的致仕感到内疚，明显日后要重用卫氏。

左邻右舍的朝中重臣愿意卖他个人情，将宫里发生的事跟卫家人说了。

得知皇宫暴乱，陛下疑是得了失心疯，居住在府邸前院的两名谋士，以及卫劼也被动静惊醒，赶来书房议事。

结果还未等他们踏入书房大门，身侧的下人忽然异变，一个猛扑咬住其中一名先生。

本是深夜，外面的烛光昏暗，变故丛生，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部曲发现不对劲，护住主子们后退，当机立断出手，但刀捅进胸口却没有半点反应。

事情极其诡异。

起先被咬住的先生站了起来，如那名下人一样，脸上青筋密布，眼眶被眼白占据，模样变得非常恐怖，嘶吼着朝人扑来……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尖叫声，无数嘶吼声似远似近响起。

预感到情况不妙，护卫抵挡住变成怪物的下人和先生，护着人退至后院。

京都的部曲并不是居住在府邸内，除了正在执勤的百人，其余人等全都在城外别庄。

城门已经落锁，长乐街又位于京都城中央，距离城门口很远，无法逃离，他们只能先镇守住家门。

外面的惨叫声响彻夜空，混乱与骚动。

期间府邸不少下人渐渐变异，所有人分开站立，如临大敌，因为不知下一个变成怪物的是谁，都警惕着周围人，下人们颤抖着身子手持刀具棍棒，谨防异变突起。

这一夜可谓是惊心动魄，护卫抵住院门，终于安全度过一夜。

待天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血腥气，怪物的动静渐渐变小，护卫爬上屋顶查看外面情况，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只见附近的宅院、街上，四处充斥着怪物，饥渴地寻找生命气息，它们脸上全是血迹，嘴角渗出破碎血肉，整个京都城已全部沦陷……

而那些进入宫内的朝中大臣，再也没有回来。

卫曦音半阖着眼，手指微微颤抖，“你们是如何逃出京都的？”

护卫将脑袋埋得很深，“回女郎，是在第三日有两支军队进宫救驾，驻守城郊的部曲趁他们放出怪物，跟在其身后深入城中。”

各种艰险不必细说，部曲折损了大半。

当时不仅有他们，还有外面的几大世家，柳家人也在场，也想趁人多进去救援他们的族长，但里面的怪物实在太多，冲到一半险些被包围，柳家人不得不退出城。

卫氏部曲都是孤儿，自小得卫氏培养，他们都在卫家长大，对家主绝对的忠诚，硬是冲到长乐街找到人。

期间路过俞府，发现仍存活的俞鸿荣和家中部分下人，便顺道一起救走。

白日的怪物行动很慢，军队人多，动静早将丧尸吸引了过去，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但即便如此，也是九死一生才护着人逃出来。

然而逃出城的他们并没有前往京兆尹，而是去了位于城郊山上的护国寺。

这是卫明纶的意思。

经过三日大家都已经发现，怪物有白日和夜晚两种形态。

京兆尹距离京都实在太近，并不算太安全，护国寺在山顶，是京都附近唯一的一座山，可供人避难。

然后，他们在护国寺遇到了曹默。

曹铭远的第三子。

卫明纶并不知晓情况，见到曹默在此还很高兴，关切询问大司农情况。

曹默似笑非笑，“劳卫大人关心，家父一切安好。”

………

护卫说到这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逃出来的人许多都选择到护国寺避难，包括附近村落的百姓，曹默身为大司农的儿子，大家都认识，根本没人怀疑过……”

谁能想到大司农竟然是幕后主使？

他隐藏了那么久，又是卫明纶的顶头上司，大家都没对窝在幸存者当中的曹默设防。

卫明纶和卫劼，还在幸存人群中找到两位自个儿逃出来的族亲。

之后冬季很快来临，食物短缺。

卫家在京都置办有不少田产，郊外别庄有屯粮，护卫以及其余人冒险下山拿粮。

就这样幸存的人窝在护国寺内，抱团过冬。

卫暨留下的两位谋士，死了一个，另一个金先生还在。

金先生分析一番情况，认为这是全国性的灾难，京都不宜久留。

而一家人听到他的分析后，心不断往下沉，担忧族地情况，以及在路上的卫暨和卫曦音姐弟。

路途遥远，谁也无法预料他们是否已经到家。

俞氏忧虑不已。

卫明纶当即决定，初春后想办法赶回翼州。

然后等漫长的冬季过后，他们还没来得及动身，却等到了上山的十方教。

曹默突然发难，半夜发起袭击，杀了金先生………

护卫恨恨道：“不知曹默给老爷下了什么毒，老爷忽然疯了，大郎君的腿也是被他所伤。”护卫好不容易才带着人逃出来，却仅剩十三人。

这么点人，根本无法护着长房一家回清河郡。

他们一路躲过十方教的追杀，来得扶风郡，得赵郡守好心收留，但大郎君的腿耽误太久，医官也没办法。

卫曦音闻言面若寒霜，她心底明白，不是什么毒，而是曹默告知了父亲真相。

身为大司农丞，曹铭远吩咐的公事，父亲肯定会老实照办。

假若借运粮之名，将陨星带至全国各地，父亲明面上在负责各地粮食调遣，却在无形中成了他们的帮手。

卫氏家风严谨，父亲一向做派正直，忽然得知自己是苍生涂炭的帮凶，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

卫曦音倏地站起身，冷笑道：“好，好得很，曹默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