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作者:张建华 | 分类:现言 | 字数:49.9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3章 落花流水
夜色黑云追月,行人苦,谁晓我酸楚?
空悲切,独惆怅,守侯一派凄凉。
天热,沉闷,夜漫长;垂泪,低首,人断肠。
漫漫人生路,天涯游子,不能忘故乡。
瑶池美,美酒香。妈添饭,爹来劝。心梗塞,难下咽。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一抹朝霞涂抹曙光,晨曦伴着黎明到来。我却孤独不尽,一杯浊酒饮不完心结。云层里的月亮带着愁怨,风云变幻,远方稀星坠落。属于它的天空显得遥远,孤独奔袭而来。无尽的苦楚,漫长而煎熬。
母亲啊,一个仙女般的女人,眼含几缕朝阳温暖,话语中,又如夏季凉爽的风。而今,眼窝深陷,两眼浑浊,皱纹深深,走路颤抖。曾几何,那份温馨,香喷喷如花儿绽放,乐滋滋似山河万里!依依念念挥手告别,笑笑盈盈转身离开。而现在,常常拄着拐杖,在路口守望。期盼熟悉的身影,在不经意间出现。而今,我回故乡,准备着一场远行。母亲啊,您又要多少个时日,拄着拐杖,在村口守望?
父亲啊,岁月不饶人,磨去了你的阳刚。青丝变白发,直腰变佝偻。弹指挥笑何处寻,只能无限追忆中。羊羔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而我呢?清清的泪心中流,独饮这一份苦涩。昏暗的煤油灯看不清您的面庞,我却要在这记不清您的模样中,转身离去。
屋里静悄悄,外边闹翻天。夏雨不在故乡教书,要到更偏远的地方,像一阵风,吹遍了水家沟。
八九十区,不敢想象,路遥无止境,野蛮闻名县,渴饮山泉水,饿吃野生果,几年不知饭滋味,与兽为伍是家常。
再说,故乡的孩子在等待,等待一个正规学校毕业的老师。那现在老师,不识a、o、e,满口“之乎者也”,华发丛生,上了年纪,该退休了。夏雨是故乡的希望,希望却在企盼中破灭。
伯伯不相信,硬说是糊话;叔叔不理解,怒气激红脸;哥哥很生气,要去算算账。娘娘大骂忘恩负义,婶婶讥笑白眼狼。骂归骂,生气归生气,心不解,夏雨为何远走他乡!
月华洒大地,星光争辉映。蛙鸣声声吼,虫子来和声。夜渐深,心煎熬。忍不住,问夏雨。
伯伯进屋,瞄了夏雨一眼,没好意思,只与夏雨爹拉家常。叔叔来了,没有开口,加入闲谈中。人越来越多,娘娘哄睡孩子,婶婶丢了剥玉米活,来了,来了,都来了。
夏雨爹感觉不对劲,夏雨妈觉得不寻常。夏雨妈示意夏雨爹,夏雨爹抿抿嘴,点点头,小心翼翼,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有事?”
叔叔望伯伯,小眼瞪大眼;婶婶盯娘娘,美目闪光芒。队长伯伯威信高,见板凳坐满,灶前灶后站着人,挥挥手,道:“有事,我们要问夏雨,走,到坝子里去说。”
月华星光,朦胧不清。蛙声虫鸣,震慑心灵。坝子很宽敞,从屋里出来的人,有凳的坐凳,无凳的坐阶阳,坐坝沿。
月华星光无人语;蛙声虫鸣耳清析。夏雨爹,脸沉重,心疑惑:“夏雨,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惹得叔子伯爷,哥哥嫂嫂们到来。说,说出来!”
夏雨,很无奈,鼓勇气,终出声:“爹,是这样的,我分配到八九十区工作了,没分回来。”
“什么?”夏雨爹很震惊;叔叔伯爷很震惊,哥哥嫂嫂很震惊。月朦胧,星璀璨,也睁大了眼睛。终于,有人说:“原来夏南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夏雨爹,嘴哆嗦,胡子翘,指着夏雨:“你,你怎么这样?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夏雨,长吐气,叹息道:“爹,这是上面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夏雨爹,抹了抹胸,平复了怒气:“儿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阻止你到那个地方工作,是感受到了八九十区的野性。动不动就耍刀枪,你有几条性命?再说了,你去那里工作,对得起父老乡亲们吗?对得起这里的孩子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回故乡,回故乡!”
夏雨,很沮丧,心中梦,腰扎皮带,不能放弃。忽地,扬起头,鼓足勇气,当着众人道:“我知道到下边去工作,对不起父老乡亲,对不起这里的孩子。但是,这是上级的安排。我们毕业的时候,在师范大礼堂宣过誓:为乡村教育奉献终生!我爹说下边野蛮,正是因为野蛮,才要我们这样的人去改变,才会把它变好,变得富裕,变得文明。”
当过兵的哥哥,很耿直,暴脾气,好话说成恶意:“我说夏雨,你不知道下边的人野蛮到什么程度。这不怪你,我就给你唠叨唠叨。想当初,我们支农下边的时候,才到那个地方,就被人包围,狠狠地挨了一顿乱棍。我们要不是跑得快,恐怕就没这条命。你还要到那个地方工作,嫌命长啊?”
夏雨知道,一拳挡不开,百拳打过来。叔子伯爷,不敢开刷,那是长辈。这是哥哥,可以怂几句。他悠然转身,说:“你说的是解放前吧?现在是九十年代,社会在进步,人们在变化,不要拿老眼光看新问题。到那里工作就没命,那是属于外国啊,不该我们国家管啦?看你说的。”
兵哥哥,噎着气,逼红脸,说不出话。
队长伯伯见状,心生气,火便起:“你以为那地方真的变化啦?变文明啦?告诉你,我的一个亲戚,在那个地方工作,才去一年,就不敢去。再说,你不去那个地方,就在我们这里教书,国家不发工资给你,我们全村人给你发。”
乡里乡村,都望故乡好。众人一听队长说,群情涌动,纷纷表态:“好、好、好,只要给我们小孩很高的文化,我们出这个钱,甚至比国家工资高。”
夏雨,“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声音高昂:“不!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我知道教书不是烹小鲜,改变一个地方不是教幼儿园,是要人用心去投入。我在这里感谢父老乡亲们的厚爱,叫我在这里教书,行不正,言不顺,得不到国家认可。你们说,我是不是中国人?”
听这话,众人骚动,群情激愤,哗然一片。这个上来教育一番,那个上来好好劝说。无外乎,说下边野蛮,不去了,让夏雨就在故乡教书。
家乡水,甜又甜;家乡人,亲又亲。夏雨心感动,想流泪。人生梦,又难忘。进退两难,无从取舍。退,是故乡,那片浓浓情意;进,是圆梦,那片高高天空。
望月华,星空遥想。水绕山,山围水。祖祖辈辈耕田地,话尽人间沧桑。我自辈,自努力,熬出一个师范生,梦中喜笑颜。今日走出去,是想将来更多的人走出去。现在不走,有人想走出去,不知待何年!
夏雨思虑千万遍,眼放光芒志更坚,任人说去。不管怎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服从上级安排。
月华西落,星星渐隐,夜深沉,寂寞无奈。队长伯伯挥挥手,道:“散了吧,没戏,没戏。”
人失望,叹息起。乡村巷,脚步声。无人话,太沉重。亲大哥,不吭声,默默走,无颜色。爹爹拉妈妈,不看谁,进内屋,门“哐当”,寂寞无声。
黑暗院子独一人,蛙停鸣,虫不叫,孤孤单单。抬头仰望,天空沉沉。捉弄人生,爱恨难判,平地起风云。理想现实,向谁低头,内心苦相随!
故乡还是那个故乡,夏雨再不是当初那个夏雨。淡忘了初始,淡忘了昨天,淡忘了故乡,淡忘了许多事和人。一行清泪与昔别,孤苦伶仃荒野行。人在艰难与谁语,跋涉途中独自行。
日子苦,日子累,只想坐下打瞌睡。亲姑姑,假爷爷,说道说道,讽刺讽刺。大道理,谁都会讲;风凉话,谁都会说。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你又会怎么去做。
世上至亲,姐姐亲。大姐听说来安慰,二姐听说来长胆,三姐听说来支持,四姐听说来怂恿,五姐听说闹父母。万水千山几万重,重重里面姐弟情。
夏雨还是夏雨,下定了恒心,坚定了信念。人生起步,阅历社会,不要随别人左右。而真正到了那一天,在教育局拿到了工作证明信,夏雨还是不相信,不相信分到那个叫来蛇的地方。回家路上,止足不前。故乡反背林,踌躇徘徊。那地方,没有太阳,阴森心凉。看远处,山渐渐变红。红色消逝,完全黑暗。满天星光,照不亮回家的路。
灯光满屋,轻柔沐浴。红光洋溢,温馨如仙境。挂钟“滴答”,却如催命。爹爹“叭叭”,抽着旱烟。烟雾腾腾,非常呛人。没人说话,压抑沉重。
“咚——”,挂钟敲响,午夜时分。难眠之夜,谁来牵挂。夏雨和爹爹对熬,谁也不想先说话。
爹爹老成,还是带着乡亲们的希望,作最后努力:“考虑好没有?去,还是不去?”
夏雨迟疑,眼前飘忽,破笔飞花,熬了多少个夜,努力了多少个日子,才有今天。放弃,心不甘;不放弃,故乡债难还。夏雨缓缓抬头,终于还是说:“还是去吧,要不,我读这么多年的书起什么作用?”
爹爹怒火焚烧,站起吼道:“生命重要,还工作重要?你是我的儿子,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八九十区,那里的人还过着解放前的生活。人人都有梭镖,甚至还有枪。听说,一个姓杜的,到那个地方工作,半年就无踪影啊!”
夏雨不敢抬头,看爹爹饱经风霜的脸。那深深的皱纹,就是送他读书,岁月留下的。满头银发,不知焦虑了多少个夜,才熬成的。农村,送一个子女读书出来,真的不容易。难道就因为听说那个地方野蛮,就放弃心中的梦想?
妈妈手干枯,动动失去光彩的嘴唇,道:“儿啊,听爹的话,我们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夏雨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爹爹和妈妈虽不是风烛残年,但已失去了老当益壮的风采。真的,爹爹、妈妈多么需要我啊,真的有什么意外,爹爹妈妈咱办?但想到,每一个深深的夜,唯有一支破笔相伴,书写着未来的风景,就这样放弃?一个桃花般女孩在耳边喊:“夏雨,加油!”就这样放弃?
夏雨鼓足勇气,嗫嚅地对着爹爹说:“爹,我毕竟读这么多年的书,叫我放弃,真的不甘心。再说,我相信国家是有王法的,我们要相信这个社会,没有人敢乱来。更何况,与人为善,别人已一定会善待我的。再说,那么多人在八九十区工作,也没人咋样!我相信,我去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