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璃月港。

一男一女抖擞风霜，向守门的千岩士兵交纳了入城费后，来到了百家宵灯熙熙攘攘，千帆竞度的商贸古城。

依山傍水的璃月港，里面有最大的商贸市场，最豪华的餐厅，最大的北国银行。

最宏伟的建筑群玉阁悬挂九天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整座发达城市因富裕而闻名提瓦特大陆，世上的所有摩拉就是出自璃月的黄金屋。

自古就有黄金港、贸易之都、千船万商云集之地的美称。

市场上热闹不凡，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摆设，有摊位卖鱼的，也有解石的，也有卖中原杂碎好吃不贵的，也有一书生立身说书的。

“小姨，终于到了。”

李普摘掉斗篷，露出一张俊俏年轻的面庞，对这座和前世华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城，感慨万千。

他虽不曾来过璃月，却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如果提瓦特大陆真的有他立足之地的话，那他的家肯定会安在璃月。

哪怕一朝身陨，若有可能，只想选在璃月安葬入土。

无他，只为落叶归根。

给前世的人生留点念想。

身边纤细的白色倩影依言，同样褪去伪装，露出皎好的面容和一头如珍珠般雪白青丝。

申鹤精致的小脸认真：“阿宝，你答应过我的，等救好你的好朋友，你就陪我去见我师尊。”

“是是是，我发四，下次一定。”

李普吐了吐舌头，敷衍的举起四根手指。

反正跟申鹤去见“很会说话”真君是不可能的，他身上那么多秘密，万一被看出点什么该怎么办？

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普通人，他也不介意痛下杀手。

但对方要是个仙人，还是洗洗睡吧！

至于申鹤不韵世事，李普随便编个借口“为了拯救身染重病的朋友，暂时不能陪他前行云云”，很轻易就取得了申鹤的信任。

申鹤又放心不下李普这个刚认的亲人独自去璃月求医。

所以哪怕再不愿意下山也不行了。

再说了，她只是稍微离开一下，相信常年闭关的师傅也不会知道的……吧？

申鹤无奈只能跟着李普同行，一起餐风饮露，赶路几天来到璃月。

申鹤看见这座繁华城市，眸光惆怅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璃月。”

“没事，我也是第一次。”

李普不置可否一笑：“但我对这座城市神交已久，有一种深切的熟悉感。”

“机会难得，不在城里逛逛？”

“不了。”

申鹤摇了摇头，漠然横秋：

“人间的归宿是一种奢望，我早已习惯跟山川与鸟兽作伴了。”

“倒是羡慕你们这些修仙的清心寡欲，像我就舍不得这红尘潇潇洒洒。”

李普除了力量，一点都不羡慕仙人的生活。

修道修仙本质上也是对力量的一种求索。

但是在求索的道路上，突然要求清心绝欲，或者太上忘情，才能攀登高峰。

在他这老瑟皮看来，简直是有大毛病。

是原神的萝莉不够可爱吗？还是御姐不过漂亮吗？

“我看过你的根骨了，资质尚可，勤恳努力尚有成仙的一丝契机。”

“可惜我六根未尽，红尘未了，只羡鸳鸯，不羡仙。”

两人并肩走在繁华街道上，申鹤忽然开口：

“难道你不愿修仙？”

成仙问道，这可是整个璃月所有普通人的梦想，几乎没有人不想成为仙人的。

街道一边，适逢一个儒雅锦袍的说书人在说书，田铁嘴讲述的是岩王帝君建立了璃月的光荣事迹。

【彼时的璃月，海中有大魔侵扰，山间有恶螭盘踞。】

【岩王帝君虎躯一震，敢叫万般宵小胆战心惊，屎尿齐流。】

说书人田铁嘴打开扇子，深沉的烟腔嗓音绘声绘色说出带故事画面，令人身临其境。

李普眉头一乐，喜滋滋和申鹤找个位置坐了上去，点上一壶热茶，一碟花生，和一个西瓜。

两人当了一回听众。

台上人说书，台下人吃瓜。

李普对申鹤刚才的问题做出解释。

“仙人的力量确实令人生畏，但如果换取力量代价是淡漠了人性，收敛力量远离世俗，那请恕我拒绝。”

申鹤皱眉：“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世上还有人不想成为仙人。

“仙与神，充其量就是比较厉害的存在，我有自信，我能通过别的途径达到媲美仙人的程度。”

李普轻微笑了笑，极目欣赏宵灯如昼的繁华：

“何况当一个人有了力量不装逼，便如同锦衣夜行，富贵无人知和有鸟仍光棍，需知世间万物是相对而立，没有没有了攀比心，没有了万事万物的衬托，人类便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申鹤道：“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李普道：“那你认为人类成为仙人一定是好事吗？”

申鹤点头：“是个人都觉得好。”

“没错。但仙人高高在上的特殊性，不单在于力量，还在于他们的稀少和珍贵，往往一万个人中都找不到一个有仙资的。”

李普说：“一个人成仙那叫特殊，那上百个人成仙，一千个人成仙呢，直至最后，全世界都有机会成仙了呢？这个世界会怎样？”

申鹤凝咽一滞，十指紧紧的攥紧。

李普继续忽悠道：“如果世人都想去修仙不问世事，那谁去耕地种粮食？谁去搞发展进步？那样世界就没救了，久而久之人类只会自取灭亡。”

申鹤摇摇头：“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李普冷笑说道：

“拜托，人心禁不住考验，如果大家都能成仙，凭什么有一部分人可以高高在上？有一部分人却只能在地上老实巴交种田？难道只许独乐乐？不许众乐乐？”

李普突然话锋一转，发出杀人诛心的话语：“还是说本质上仙人都不快乐？”

“这……”

申鹤深深的道：“我不信，我师尊就是逍遥自在的仙人，她自己明明过的很无拘无束。”

李普稍微透露一点道：“仙神代表着秩序也代表了规则，成仙做神看似强大逍遥，但这种逍遥是真的逍遥吗？”

强大如尘世七执政，不照样有着看不见的枷锁，把七神牢牢钉死在各自的责任上。

这样的神不做也罢，狗都不当。

拥有穿越世界无限可能的李普，心中强烈渴望走出另一个成神体系。

“什么意思？”

申鹤不太理解，在她的见识中，仙人和神明已经是整个大陆的顶点了。

这样强大的存在，难道还不够逍遥自由吗？

“仙道莽莽难自在，借酒欲把愁肠浇，仙灵已逝月离梢，从此逍遥不逍遥。”

李普嘀咕几句，浅言辄止。

毕竟有些太深层的东西言之过早了，申鹤这个人类中的活神仙还是少知道为妙。

“阿宝，这些道理都是谁教给你的？”

申鹤那一泓清澈如冰泉水的目光涟漪微动，“我怎么有时候觉得你说的话比我还老气横秋。”

申鹤是以人类之躯入仙修道的，看上去青春容颜常驻，花季年华，其实已经活了几十个春秋了。

但在这短短几天，她和这个陌生的小外甥相处辩论从来没赢过。

反而他嘴巴里时常蹦出一两句名理箴言，时常让她觉得福至心灵，提壶灌顶一般醒然顿悟。

一些词汇的深刻道理，甚至比他师傅给她讲的还深奥晦涩。

就让她不禁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妖孽吗？

“嘿嘿嘿，道理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可惜人听了一生的道理，却仍会情难自禁的犯错。”

“我活的是人的人生，讲的自然是人的道理，反倒是你，你虽然是个人，却一直想要修炼成仙，难道你成了仙人，真的就会快乐吗？”

“我不知道啊。”

申鹤的瞳孔深深一缩，咬紧嘴唇，犹豫迷茫道：“受我恩惠的人叫我仙人，被我惩罚的人喊我魔女，呵…不管是仙是魔，终究都是跟凡人不同的异类罢了…”

从她被师傅捡回去的那一天开始，她的资质，她的天赋便代表着仙人之姿。

除了此身还是人以外，其他的和仙人别无二致。

她曾以为她的一生会以仙人为目标，一直努力下去，直到遇见了她的小外甥。

李普大手轻轻抓住申鹤的一只柔荑，指腹调皮的在她纤白掌心中勾划了一下，笑道：

“既然你我都不是仙，便会有烦恼在身边，你追求避世清修，但人生在世，谁又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申鹤目光迷离。

李普目光认真真挚，直视申鹤迷离的眼睛：“申鹤小姨，仙不适合你，你属于红尘之中来，自然应该回归红尘之中去。”

“你必须明悟本心，你的未来归属到底是仙还是人？”

看着角落里的申鹤内心陷入心境动摇，道心自闭之中，李普对自己的胡说八道的歪门邪说非常满意。

九天仙女若不入凡尘，又如何归他所有？

海不来迎我自来也！

李普早就做好决定，就是要残酷硬拉，也要把申鹤从仙人手中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