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念夕眸色微亮，她很好奇，非常的好奇。

有好几次，她都想豁出去问个究竟。

“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从未开口问过。瞧着还有些许沉稳。”

柳绮梦瞧了一眼桌上的木匣子，笑道：“所以，可以告诉你。她说你手里有能助离北王一臂之力的东西。”

褚念夕心神巨颤，眉心动了动，猜测道：“是米氏粮庄的调令木牌？”

柳绮梦会心一笑微微点头，向褚念夕伸出手心。

褚念夕摇头，“不在我身上，已经托人送去王爷那里了。”

柳绮梦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诧，顷刻便恢复了平静，她舒了舒眉稍，不再追问，反倒是转身一抬手指着木匣子，轻描淡写道：“打开吧。”

褚念夕怀着一腔忐忑，走上前去将木匣子的口盖推开，刺目的寒光从匣子中射出来，映得那抹红缨更为耀眼，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瞳仁巨颤。

这难道就是父亲曾经提过的那支柳叶银枪？

“褚念夕，作为交换，我把它送给你，连带柳家枪法一同传于你。我答应她会照顾你，可褚家的路终究要由褚家人来走，能否保褚家平安，要看你的本事，从前吃不得的那些苦，终究是要吃回来了。”

褚念夕贝齿紧咬，她拧眉，从小就不爱舞刀弄棍，更不想学什么枪法，柳叶银枪那锃亮的刀锋，锋利的似是多看一眼就能被割破颈项，一命呜呼。

娘说过，这不是女子该用的东西。

褚念夕倒是也没那么听话，她只是厌了，倦了，姑母死了，她便更是觉得她言辞恳切是为她好。

她该好生生的跟南宫霈回漠北去。

瞧她迟迟不肯触碰木匣子中的柳叶银枪，柳绮梦眸中生出寒芒来，冷哂道：“呵？别想着丹书铁券救得了褚家，若真有用，我柳家，我柳家也……”

柳绮梦哽了一瞬眼睛就红了，她张了张嘴，薄唇颤抖的厉害，终是一句话没再说出来，落寞的似是秋风刮落的一片树叶，晃悠悠的走了。

褚念夕没有追上去，她愣怔的盯着木匣子中安静躺着的柳叶枪出神，似是一块大石压在心口，搬不开，也喘不上气来。

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从前的她才不会这般犹豫，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为何犹豫。只是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按捺不住的冒出来。

好想南宫霈！

好想现在就见到他！

好想听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夫给你托底。”

褚念夕缓缓的阖上眸子，手指落在寒光四溢的柳叶银枪上心中暗忖，“南宫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营帐中烛火跳跃，忽明忽灭的烛光将南宫霈的脸色衬托的有些阴郁，他手中紧攥着木牌，眼睛盯着案几上他亲笔书写的那张纸条。

东西是褚念夕送来的，正解他燃眉之急 ！

似是在荒野上投掷了一粒火种，星火燎原，将积压已久的思念烧成广袤无垠的苦海。

他从来没有这样这么渴望战争快点结束，从来没有这么想见的人，他恨不得一人一马不分昼夜的奔回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见她一面也好。

南宫霈阖眸攥紧了手中的木牌送到唇边轻吻上去，似是在亲吻心爱的姑娘。

他看着不远处的沙盘不免感叹，不知不觉已经出来快一月有余，而归期遥遥，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喊道：“来人。”

“在！”

“去把岭南王请来。”

暮色四沉，褚念夕到底是把柳叶枪给抱回去了。

不识好歹的事情褚念夕从来不做，人在屋檐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然没有以前果决了，可到底是不傻。

届时，柳绮梦正站在湖边喂鱼。

与其说喂鱼，倒不如说是用鱼食砸鱼，瞧着没什么雅兴，反倒是裹着一身怒气。

可鱼儿不知，照样吃的欢愉，一把鱼食撒下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就有成群的鱼儿游过来顶在水面上吐泡泡。

“母妃。”

柳绮梦身子一僵，漫不经心的抬眸扫了一眼过去，瞧见她怀中抱着木匣子，脸色方才回寰一点，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嗯。”

“夜幕寒凉，母妃回去歇着吧。”

柳绮梦提眸瞧了褚念夕一眼，“你同我演场戏，不过，要吃些苦头……如何？”

褚念夕神情微动，片刻后躬身行礼应：“儿臣听凭母妃吩咐。”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褚念夕点头，等了半天都不见柳绮梦再开口，倒是瞧着她喂鱼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似是真的得趣了般。

想来是不打算告诉她这场戏该怎么演了。

不过，这宫中还有什么戏码呢？

左不过是些尔虞我诈，不知道也罢！行了个礼，兀自退下了。

看褚念夕走远，柳绮梦突然目露凶光，缓缓抬起手腕，刚举过肩膀的时候突然手腕猛地下垂，将手中一盒子的饵食悉数洒入湖中，正漏出手腕处蜿蜒如蛇的一道伤疤，柳绮梦眼睑微敛眸中闪过一丝屈辱不甘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湖面。

手腕上的疤痕似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此时的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而这一切，都是拜南宫准所赐！

水中浮着一大片鱼食，引来无数争夺鱼食的鱼儿，它们此起彼伏相互冲撞挤压，似是要将对方甩出千里，只为夺上一口吃食。

半晌，她突然笑了，柳绮梦才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狗急跳墙的诸位皇子没了退路。手足之情又算的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只能活一个？南宫准，你的儿子们怕是要走上你曾经的老路了，你终究要死在你忌惮的外戚手中！”

这一夜，褚念夕都没睡好，发了噩梦。

梦魇一个接着一个，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噩梦之中无处躲藏。

她梦到南宫御，梦到他们成婚，梦到鲜血染了她全身，梦到她哭的撕心裂肺，梦到她喊着南宫霈的名字，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不要！”

褚念夕吓坏了，她惊呼着猛然起身，睁开眼大口的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