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云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房间里另一张床空荡荡的，沈绣衣出任务去了，只有他，只有他调任公主护卫之后，不再做这些疲累卖命的任务。

公主对他很好，又很奇怪。

他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迷迷糊糊中，他又到了一处陌生的山林中。

竹林茂盛，风很凉，暮色阴沉。

他看到萧姝言裹着麻布的披风站在林中，她很清瘦，整个人浮现出一种病态。

她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袍，面带黑巾的男人，男人手中挽着弓，羽箭破空射向萧姝言。

他尖叫着想要提醒她，可嗓子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拼命跑向萧姝言，却直到萧姝言中箭倒在地上，他才跑到。

萧姝言冲他笑，这样温柔亲昵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紧紧的抱着萧姝言，努力想看清黑袍人的模样，心口撕裂的疼，疼的他猛然惊醒过来。

云玖捂着心口，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云玖？”

“你在呢，我还以为你跟公主出门了呢。”路过的暗卫听到屋里的动静，推开窗和他打了个招呼。

云玖坐起身，才发现他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这个梦和从前的似乎变了些，今日这场梦，公主的眼睛似乎好了……

街上。

秋棠扶着萧姝言正准备进一家茶楼听书，旁边的小摊前冲过来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他似乎饿了许久，浑身脏的不成样子，散发着隐隐的恶臭。

如今这世道，也就京城看着繁华，京城之外随处可见流民。

皇帝庸弱，世家争权夺利，冯家一心想要扶持梁王上位，太子又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主儿。

朝堂乱，天下乱。

这天下百姓生活之艰难，许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顿饱饭。

“快滚！你这臭乞丐还真是讨打，要饭都挑三拣四的！”

“快滚！”

茶楼的小二招呼人要把他打出去。

那乞丐本来想抢几块点心就跑，点心摸到手里后，他抬眼看了一下萧姝言，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这一停，店里的小二直接抓住他，就要暴揍一顿。

萧姝言出言制止，“住手。”

“这位小姐，这乞丐在我家店抢了好几回点心了，您要想做好人，不如替他把银子付了？”店小二见她穿着打扮不俗，故意用言语激她。

乞丐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把点心，言语不清的辩解，“你别胡说，我这是第二回！”

萧姝言示意秋棠付银子，秋棠递过去一锭十两的金锭子。

店小二眼睛泛光，他只晓得面前这位是富贵人家的主儿，想不到出手居然这样阔绰。

他喜笑颜开的接过金子，秋棠直接泼冷水的道，“把剩下的钱换成你们店里最便宜的果子，以我家三小姐的名义分发给附近的流民。”

“是，是。”

萧姝言被扰了上楼听曲的心思，转身准备离开。

乞丐拦在她面前，“这位小姐，我瞧你病的不轻啊！”

“放肆！我家小姐好心帮你解围，你怎么出言无状！”

秋月拦在萧姝言面前，阻止他靠近。

萧姝言一心想着百姓的事情，上一世她被五两银子卖给王家，那王家欢天喜地，觉得捡了个大便宜。

动辄就说以她的姿色要是买进窑子，肯定能赚大发。

那里很穷，百姓时有饿死。王家算是村里少有的富户，即便是这样，王家也吃不起白面，全部家当仅仅只有买她的那五两。

生民之苦，罪在朝廷。

她蹙眉，禁军暂时无忧，下一步，京畿营。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你这病要是再不瞧，你就要彻底瞎了！”

乞丐上蹦下跳，试图冲开她面前的防卫。

这姑娘是个心善的人，当然医者仁心，姑娘不心善，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萧姝言回过神来，玩笑的问，“你懂医术？”

“当然！”乞丐拍了拍胸脯，正要报出自己的名号，他东海张医仙的名号，谁人不知。

转念想到当时在路上遇到的那波人，开口便问他是不是张医仙，他刚点头，就被踢下山崖。

很显然，那些人就是冲着杀他去的。

好在他命大，掉下去的时候抓住了歪脖子树，这才爬了上来。

“我！我略略懂一些，小姐要是不嫌弃，不然我帮你瞧瞧？”

秋月皱眉，嫌弃的看着他黑黢黢的手，“我看你这身打扮，你的医术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他身后背的破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拾粪的呢。

“哎！你这小姑娘你怎么以貌取人呢！我跟你说，让我把把脉，我一定能治好这位小姐的眼疾。”

“你放肆！我看你是想占我家小姐便宜。”

秋月张牙舞爪的威胁他，“快走开，不然我让人把你打出去！”

“哼！不识好人心。”

乞丐游医白了秋月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萧姝言无奈摇了摇头，上了马车。

她一上车就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乞丐身上的。

马车在城内绕了一圈，萧姝言去书肆逛了逛，随手买了几本杂书。

书肆内的人见她离开，不由笑出声了，“今个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居然看到瞎子买书！”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有什么趣？”

一长衫绣着文竹的书生讽刺的骂了一句，“瞎子怎么了？枉你们还是读书人！”

“那书看不得，不能旁人读给她听吗？蠢！”

……

萧姝言自是不知道书肆里的变故，回到公主府，她下了马车，隐约还能闻到臭味，臭味中隐约夹杂着药草香。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客人都到这里了，就随我进去坐坐吧。”

秋月愣了一下，“公主您？”

马车底传来“哎呦”一声，“我说小姐你真是会闲逛，我扒在车底，手都要累断了！”

“放肆！”

公主府门前，十几个守卫齐齐拔刀。

乞丐抱着头，“哎呀杀人喽杀人喽。”

“秋棠，请这位先生进府吧。”

萧姝言吩咐。

乞丐听到她这样说，才停止演戏。

他仰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烫金大字，平宁公，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