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上方的牌匾气派十足，甄珠仰着头看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轻轻推开大门，里面比之前更加豪华，但是没了人气味。

“父亲…母亲…”

甄珠喃喃开口，早就等候多时的甄父甄母连忙上前。

“参见皇后娘娘。”

“父亲…母亲…”

甄珠赶忙扶起他们，她看着他们头上生出的白发，不自觉红了眼眶。

甄母拉着甄珠的手，眼含热泪：“瘦了…”

甄父强健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眼角的细纹凿成一道道深邃的痕迹。

甄珠抱住甄母，泣不成声。

宴殊没有进去，他坐在马车里，隐隐约约能听到甄珠的哭声，他想不明白哪点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甄母擦去她眼角上的泪珠：“幼珠，别哭了。”

“好，我不哭。”

甄珠憋住哭意，来到大厅里，宴殊确实在她昏迷的时候，对甄府很好，肉眼可见的豪华。

“哥哥们呢？”

甄珠的一句话，让周围安静下来。

甄父弯着脊背，缓缓开口：“甄辞…”

甄珠僵在椅子上，她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有三哥。

甄母：“那日，甄辞去江南经商，躲过去了，但是…”

她哭的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日，你大哥和二哥为了保护百姓，不幸被胡人…”

甄父红着眼：“我那时候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你四哥为了保护我，死在胡人刀下。”

甄珠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定道：“三哥呢？怎么不见他来？”

甄母：“他操劳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现在应该在外面吧。”

甄珠双眼泛光，“真是的，三哥知道我来，还不回家。”

“六妹！怎么听见你喊我了。”

甄辞逆着光走来，手里还拿着兔子形状的糖人，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是周身的气质更加沉稳。

“三哥。”

甄珠望着他笑，笑着笑着眸底却浮现出了晶莹泪花，喜悦也悲伤。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甄辞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不会轻易流露出悲伤。

甄珠接过糖人，看着黄澄澄的糖人。

甄辞：“别光看啊，快吃啊。”

“很甜。”

甄珠双手抚摸上圆桌上的痕迹，以前坐在这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现在却是清冷到可怕，甄父甄母准备了一大餐桌的饭，每个人都在沉默地吃饭。

甄珠走在一直生活的府邸，恍如隔世。

“六妹，你是不是又吃糖人了？父亲知道了肯定说你。”

甄珠回头，她好像看见年少的甄慕戈站在那里。

“六妹现在还笑，贪嘴正常啊，你少说六妹…”

“你们就知道护着她…”

“难不成现在甄府连买糖人的钱都没有了？”

“六妹走，我们不理他们…”

看着一群人走去，四周的人声消散，好像在这一刻都远去消散，就像时光重溯，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晚上。

镜花水月，一切都是一场空。

甄辞走到她身后，轻声喊道：“六妹。”

“嗯。”

甄珠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坚强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

他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我当时知道噩耗的时候，跟你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哭啊哭啊，但是日子还要继续，父亲母亲年事已高，我不能再让他们担心。”

甄珠擦了擦眼泪，闷声道：“我知道了。”

“母亲也一直很难受，她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她当时候为了…”

“不用再说了，都过去。”甄珠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甄辞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

“母亲和父亲一直都想问你，但是他们没有说，让我来问问你。”

“为什么？”

“母亲心中愧疚。”甄辞接着道：“六妹，你还记得青若吗？”

甄珠点点头。

“我给了她一大笔，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别的你也别担心了。”

甄珠看着池塘，轻声道：“那时候，我、青若、清竹都会来池塘边看鱼，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对了，清竹呢？”

“那次之后，他就消失了，大概九死一生。”

甄珠有很多想说，她看到甄辞疲惫的双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六妹…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

“六妹，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六妹…”

甄珠站在庭院里，缓缓回头，如梦如幻的声音和人影消散。

“五哥，糖人很甜。”

她轻轻开口，低喃的话语随风飘远，一直飘到边关。

临走前，甄母握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幼珠，是娘对不起你。”

“母亲，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甄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甄府门外站满了，甄珠笑着挥手和他们告别。

宴殊知道了这一次来对了，她神色平静了许多，丝毫没有了萎靡气息，他真的以为她好了。

“你还好吗？”

“挺好的。”

甄珠轻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都尽力了。”

宴殊不动声色牵起她的手，眉眼露出温柔：“先回宫吧。”

“好。”

一连几日，宴殊真的以为甄珠好了，结束一天的疲惫，他躺在床上，说着一些有趣的话。

甄珠很安静，安静到可怕。

宴殊睡梦中被一阵强烈的咳嗽声惊醒，他抬眼看向一旁，甄珠满脸都是血，咳嗽出大口大口的血。

“快来人！来人给孤叫太医活来！快点！”

甄珠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治不好了，我从来没有怨你，我怨我自己，我接受不了他们的离开，我要去找哥哥，你别怪我…”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她把药偷偷倒在花盆了。

“甄珠…不要…”

宴殊泣不成声，他反握住甄珠的手：“没事的…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宴殊…宴殊…”

“我在。”

“你别哭了。”

她声音很轻，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宴殊搂住她的身体，眼泪顺着下巴流进甄珠的发顶：“不要…甄珠不要…你父亲…母亲还在…”

“我…咳咳…”

“别说了别说了…”宴殊无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