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微和高野还有怀吉在教坊司吃过饭，拿着云管事给结算的货款准备赶着马车去小客栈投宿的时候，高野忽然站在门口不动，转身看向一个弯着腰在打扫卫生的老妇人。

陈微微问他看什么呢？他转过身子，说没看什么，快点离开这里去小客栈投宿，别去晚了没有房间。

陈微微对高野的反常举动皱了一下眉头，在要离开教坊司的时候，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高野看向的那位老妇人。

应该是这里干粗活的使唤下人，从背影上看，是干活干惯了的一位老仆妇。

等到他们去到小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娘不在，说是去一位好友家里送东西。

勤快能干的伙计和他们已经熟悉，轻车熟路的带着三人去到一间大客房，边走还边和陈微微闲聊。

陈微微和白勤已经是累的不行，让客栈的伙计帮着打水来洗漱，想要快点休息，明天一早吃了早饭想要快点赶回白家村。

“这么急着回去，明天上午是咱永和县的大集市，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赶集买年货，东西多不说，还便宜，能听曲说书，还能看到教坊司的姑娘们出来游玩”

客栈伙计好意的请陈微微他们晚点走，去看看大集市的热闹，这可是永和县年节中，最大的一次集市。

赶上了，逛逛再回家多好。

陈微微问白勤和高野的意思，白勤当然是想去，可高野显得有些注意力不集中，胡乱洗把脸，就说困死了，要睡觉。

困？看你能不能老实的睡觉。

陈微微伸个懒腰，假装很是困倦的去休息了。

不过当白勤的鼾声响起，客栈的人大多都已经睡下时，原本第一个急着休息的高野静静的睁开眼睛，侧耳听听白勤的鼾声和陈微微平稳的呼吸声。

确定他们都已经睡熟后，他慢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起来穿衣服，准备偷偷的出去一趟。

“你还是像上次的那样从窗户那走吧，不然碰到守夜的伙计你怎么说？”

正要开门偷跑出去的高野，被陈微微给及时拉住，小声的给他出主意。

“妈呀，吓我一跳，你这小丫头睁着眼睛睡觉的吧？”

高野看自己的行动被陈微微给抓个现行，面上一红后，对陈微微忽然这么精神表示疑惑。

她不是很困，很累吗？

“我是很困很累，可你赶了一天的马车，怎么这么有精神？半夜偷跑出去，是被教坊司的哪个姐姐给勾了魂了？”

高野惊讶的问陈微微怎么知道他要去教坊司，她会读心术不成？

“你在教坊司看那个做粗活的老妇人眼神不对，在那磨蹭的不往外走，那个老妇人在看到你的时候，明显的身子抖了一下，拿在手里的木盆差点没给扔在地上”

陈微微让高野快点翻窗户走啊，当教坊司通宵营业呢，到时间后，人家也要关门休息。

高野被陈微微给推着，熟练的从客栈的窗户里翻了出去，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出去。

因他两人还是半大的孩子，从教坊司正门进去的话，肯定会被拦截询问，就从已经走过一次的后门找机会进去。

“这个后门是给这里送东西，运东西留的门，仆妇小厮走的地方，咱们得去找粗使之人呆的地方，就是下人住的小院子”

陈微微让高野小心，这又不是菜市场，什么人都能来，看现在的时间，大家都已经忙累了，正是松懈的时间。

高野跟陈微微找好机会混了进来后，就小心的东躲西躲，在听了几个偷懒的人说的话后，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干粗活的婆子们的休息之处。

“没有想到能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你这小子，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微微和高野轻手轻脚的进入到这个小破院子里后，看到已经打过照面的那位老妇人正在水井旁费力的洗着一盆盆的衣服。

见有陌生人忽然进来，也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只是照常的在那干活，跟已经认出彼此的高野说话。

“你是蔡姨娘吗？我记得你不是被打了板子，被送去乡下庄子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高野试着询问那位主动跟他说起话来的老妇人。

“蔡姨娘？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我也不记得我姓什么了，这里的人只会喊我诶诶诶，或者粗婆子”

在把木盆里的衣服洗完，一件件的挂上晾衣杆后，已经累的不轻的老妇人坐在了水井上喘着粗气。

高野让陈微微在自己的身后站着，不要往前走。

他也跟这个他曾经认识的人保持一段距离，在老妇人终于抬起头正式看着他的时候，他和老妇人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你和你阿娘其实像的地方不多，反而是像他很多，可惜，你生不逢时，命运不济，你阿娘不该带着你去元家，想什么认祖归宗，自己不但丢了性命，也让你吃了许多苦”

老妇人的话让高野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陈微微感到了高野冲天的愤怒和不甘，还有深深的心伤。

“我像谁用不着你说，我来是问你我阿娘最后是不是那个女人给害死的？她吃的药是元家给的吗？”

高野的问话让坐在水井上的老妇人笑了起来，以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高野。

“是不是她做的，你心里不是早就认定了这件事是谁指示的？你阿娘就是那时不死，也不会多活几年，留着你更是一个麻烦，把你们母子清除，只是时间问题，很难理解吗？”

老妇人让他就在这穷乡僻壤躲着吧，只要让元家的那位知道他还在这世上，他的命就要到头了。

“我看你的命就要到头了吧？气血亏虚到连腰都要直不起来，说几句话就要大口的喘气，你应该过不去这个新年了”

陈微微看老妇人在那红口白牙的诅咒起高野，立刻替高野还嘴，嘲讽起对方已经在棺材里躺着，还有力气说别人。

“是啊，我没有几天活头了，不过能在临死的时候看到你，也是一件好事，也算有往日旧人送我走，不会那般凄凉无人知道我到底是谁”

老妇人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明月，眼里有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清淡，在目光转向高野的时候，她的嘴角浮现出一点笑意。

“小子，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去京都，回到元家，请你帮我给那位捎句话，零玉香用的好吗？”

老妇人说完，收起那点微末的笑意，没有征兆的转身投井而去。

这把离水井有段距离的高野和陈微微吓的不轻，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老妇人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