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安
作者:苍山的星野薰 | 分类:古言 | 字数:3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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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乌梅
第二天清晨,正是刚过打更时,昨夜两个女孩跪着跪着,在窗棂外逐渐西斜的阳光笼罩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静安小猫儿一般蜷着身子,成小小的一团,窝在蒲团上,纤巧的眉微微颦蹙着,昨晚她和沈棠聊了许多,沈棠早早睡下了,她却辗转难眠。
沈静安便为在北境的兄长父母祈福,跪着跪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何时睡下的。
祠堂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动静让本就睡眠轻浅的沈静安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眼睛虽仍闭着,身子却已下意识迷迷糊糊地在垫子上跪直了身子。
进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冲在最前面的,则是二夫人纪寒云另带着一众丫鬟婢女,一阵风般的掠过沈静安,直冲着沈棠去了。
沈棠仍睡着,倒也是睡得很安稳,脸蛋红扑扑的,不知从哪里还扯了件不知是谁放在祠堂里的旧衣裳,大马金刀地扯了两个蒲团拼在一起睡了。
二夫人蹲在自家女儿身边,轻轻将沈棠的裤管挽起来,露出了有些乌青的膝盖,一时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亲手拧了帕子细细擦在沈棠脸上,柔声将沈棠唤起来。
沈棠悠悠转醒,看见母亲,迷糊道
“娘亲,时间到了吗?”
见沈棠醒了,纪寒云连忙吩咐身边的嬷嬷将软轿备好,朝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点了点头,又风驰电掣地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回自己院子去了。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转头瞧见大房仅来了个同样是七八岁小丫头的盼儿,还来了个沉默寡言的阿辞。
又瞧见沈静安懵懵懂懂的,还睡得迷糊,还跪着呢,将醒不醒,那单薄的小身板风中孤叶般摇摇欲坠,一阵风吹便要倒了似的,让她一个老婆子看了都觉得心生可怜。
嬷嬷长叹口气,大小姐还是个孩子,将军和夫人带着大少爷在北境,除了寄回来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其余的也是鞭长莫及,实在也无余力照拂一二,可怜了大小姐,小小年纪就得自己操持这些个琐事。
嬷嬷上前,轻轻摇醒沈静安,道:
“大小姐,时辰到了,可以回院子了,让你那小丫头搭把手,用药酒把那膝盖好好揉一揉,可不要落下什么毛病才好,将军和夫人远在千里,小姐要自己保重才好。”
沈静安唤了盼儿,搭着嬷嬷和盼儿的力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她本就身子骨弱,人又生得纤细,昨夜不知跪到几时,膝盖早已麻了,几次都差点腿肚子打颤再倒下去。
沈静安抬起脸,梨涡浅浅笑道:
“谢嬷嬷关怀,静安也会好好注意将养,劳烦嬷嬷了。”
嬷嬷又叮嘱了几句,便辞了沈静安重回老夫人身边伺候去了。
沈静安扶着盼儿的胳膊,膝盖处钻心的疼,行动间一牵扯更是行走困难,她缓了口气,抬脚有些蹒跚踉跄地往前挪动。
阿辞一言不发,径直默默的半蹲在沈静安身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沈静安上来。
沈静安愣了愣,望着阿辞并不算宽阔的脊背和仍缠着纱布的手掌,轻声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阿辞微微侧了头,侧脸干净而坚毅,
“这会儿要是你这样走回去,已然过了领早膳的时辰,盼儿再去领,少不得又得一番奚落,膝盖挺严重的,别逞强,我背着你,脚程快。”
盼儿瞧着沈静安这样强撑也实在不是个办法,也在一旁劝道:
“小姐,膝盖要紧,万不可逞强留下病根子,待将军和夫人回来,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听得谈及父母亲,沈静安也不再坚持,任由着盼儿扶着将自己搀扶上阿辞的背。
阿辞只觉得沈静安轻飘飘的,背在身上像是背了一片树叶或者羽毛,只觉得背上的小姑娘轻轻软软,并不觉得沉。
沈静安温热的鼻息匀匀缓缓地喷洒在阿辞裸露的脖颈旁,少年的耳根连同俊秀的侧脸一同微微红了些。
阿辞人高腿长,一步顶的过盼儿的两步,沈静安将胳膊虚虚环在阿辞的脖子上,将小脑袋耷拉着,瞧着倒是恹恹地有些无力,昏昏沉沉地又是睡了。
将头埋在阿辞的颈窝里,盼儿在后面扶着,三个人一同踏着晨光往回走。
盼儿想起来刚瞧见二小姐膝盖上的乌青,也不知晓自家小姐膝盖上是怎么样的光景。
盼儿在后面撩起沈静安的裤腿,只见得沈静安膝盖白皙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淤青,比沈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惊呼出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不想惊扰了假寐的沈静安。
阿辞闻声回过了头,淡淡扫了眼盼儿,又随着盼儿的视线目光落在沈静安的膝盖上,眼神沉了沉,目光示意盼儿让她把沈静安的裤腿放下来。
脚下脚步又加快了些,三步并做两步,盼儿只得小跑着跟着阿辞。
阿辞嘱咐了盼儿早些去领早膳,盼儿去小厨房领了清淡些的吃食:两碗熬煮的软烂的翡翠白玉羹,一小碟清爽的小菜,两样时兴的茶点零嘴。
三夫人恰巧在小厨房监工,瞧见是沈静安身边的盼儿,还特地多抓了一大把乌梅蜜饯,还嘱咐了人拿上好的药酒给送了去。
沈静安已迷迷糊糊地靠着阿辞半躺在美人榻上,阿辞本想放下小姐就走。
谁料到沈静安嗫嚅着唤着
“兄长。”
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阿辞的衣角,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发白。
阿辞也不知冷硬的心是如何被撬开一道小小的缺口,竟将最柔软的一角坦诚地摆在沈静安面前。
换做旁人,背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阿辞大可以微微使一些力,轻轻拂袖就能摆脱这并不牢靠的钳制。
可瞧着沈静安蹙起的眉,阿辞本来准备拂开的手,却鬼使神差的将沈静安的眉头抚平。
随手还给拢上披在身上的薄被,待到盼儿拿着吃食和药酒来,阿辞才轻轻掰开沈静安蚌壳般紧扣着的手指。
顺带将她凉凉的小手也一同塞进了薄被里。
盼儿手掌心蘸了药酒,生疏地给沈静安揉膝盖,毕竟从未做过此事,下手也无轻重,竟将沈静安迷迷糊糊地疼醒了。
瞧着盼儿束手无策的呆呆样子,阿辞在掌心倒了些药酒,将双手摩擦微微搓热。
“忍着些。”
便熟练地活络起沈静安膝盖上的乌青,盼儿瞧着都觉得疼。
为了转移沈静安的注意力,连忙将新得的乌梅蜜饯连同昨天重新热了的糖炒栗子,一个接一个的喂给沈静安吃。
沈静安疼得额角冷汗涔涔,却还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阿辞:
“你怎么会这些的?”
阿辞头也不抬,闷闷道:
“小时候家里总是挨打,罚跪淤青都是小事,自己处理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
正说着,阿辞余光瞥见沈静安白嫩的小手举着个什么东西递到面前,还没等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圆溜溜的乌梅蜜饯。
陌生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乌梅蜜饯特有的酸甜香味霸占了味蕾。
阿辞抬头,只见得小小的沈静安怜爱地垂着头看向他。
“阿辞好好待在我身边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