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清醒了，但身上多了种准备赴死的洒脱。

“你们族群为什么是这样的？你不保持别人躯壳，就无法存活？你们没有自己的躯壳吗？另外，在对下一个目标出手的时候，就会丢掉之前的躯壳？”

“放弃了之前的躯壳和气运，又没有得到下一个人的，我就会变成像游魂一样的存在，这种状态下我是非常脆弱的。”千面妖神色认真，转而道：“快点把能拿的都拿了吧，然后离开这里。能活下来是最好，活不下来是常态。千百年来死在这里的人多不胜数，不多你一个。能有机会拿到陆矫云精血的却还没有。”

“这里面的血是陆矫云的？”

“对，也是书妙重用来尝试复活他的媒介，但我不认为她会成功，即使是真正的仙，恐怕也无法真正的复活一个人。即使看似完美的完成了仪式，最后复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存在...”

它忽然神采焕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又得意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复活的就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可笑！搞不好是我的族人呢。而且诸天万族，能幻化成他人的族类远不止我们。在这些族类中，我们的族群也不是最强的那一类。

永生和复活，都是修行者的终极愿望，保存自己，和留住自己所爱的人。无论是人族、妖族，乃至各种奇诡的存在，其中的顶尖个体都孜孜不倦的探寻其中的法门。然而无数年月以降，却没有明确的记载证明这是可以做到的。

愿望或许会实现，但可能是以极为扭曲的方式。想要复活的人或许真的活了过来，但他已经完全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千面妖忽然仰起头，似乎在观察虚空某处。

沉默片刻之后，他再次催促杨彻。

后者毫不客气的幻化出一只光质大手，将青铜炉子取到手中。

杨彻原本紧张的觉得这东西附近会有什么禁制，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陆矫云的血，他是肯定要拿的。就像千面妖说的，目前的情况是书妙重随手就想要弄死他。

那我拿你爱人的一滴血怎么了？反正现在就能拿得到。

杨彻试图把炉子收进储物法器，失败了，法器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试了好几个不同的法器，均是毫无反应。

那这样就只能拿在手里。

刚刚拿到炉子的时候，他觉得炉子里装的不是血，而是一颗搏动的心脏。炉子里传出的共振，使得他的身体也十分难受。

勉强忍耐了一会之后，他才逐渐能压下这种不适。

他忽然想打开盖子看看，迟疑片刻，伸手掀开镂空的双耳铜绿香炉圆盖。

一片鲜艳、妖异的血色贴在粗糙的炉底。

底面虽然粗糙，但这巨大的血滴十分光滑，像是可以变化形状的血色珍珠一样，随着杨彻左右微微倾动的动作，在炉子底滑动来去。

“如果我接触这滴血液呢？”蹦出这个想法，杨彻的呼吸微微加深。

“如果接触这滴血液，我也能像读取李雨竹记忆那样，看到陆矫云的往日记忆？”

这样一个境界极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存在...

不是活体的血液，也能有这种效果吗？

杨彻没有犹豫，伸手探进古旧香炉里，把巨大的温润血滴抓在手中。

他一边疯狂的运转虚元，一边催动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光质的隔膜。

杨彻的心情有点矛盾，他担心血液的异变，想要抗拒可能的外力入侵，又想要发挥虚元的特殊能力。

血滴入手，连带着杨彻心跳如擂鼓，一股热血冲顶，他直觉得自己脑门滚烫。

还好并没有别的异状，终于容易平息下来之后，虚元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己的灵台也是一片清明。

没有邪性的能量，也没有污染...

不像是邪修的血液，不过在乌蓬小舟上，杨彻也觉得陆矫云的气息不像邪修。

狠了狠心，杨彻放开了体表的灵光，灵力的隔绝瞬间消失，血滴被他真正的抓在了手中。

一股熨帖的凉意，连带着疯狂的、潮水一般的信息洪流在杨彻的灵台中涌现。

血滴仍是活着的，或者说，具有活着的特性。

但终归只是一滴血，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只有一些极特殊的事情才较为明朗。

杨彻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是从未有过的强盛而内敛。

再下一个瞬间，他反应过来，这不是他。

这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并不是他的力量。他守在一处法阵的核心处，在一处黑漆漆的岛屿上。

漆黑的礁石气息邪异，四面的海水也是墨蓝的颜色。

陆矫云醒过来，杨彻在他的情绪里感受到一种源自实力的平静。

陆矫云放出神念，杨彻也随之感受到了他探查的范围。

极尽的辽阔，万物在心中纤毫毕现的感觉，一瞬间让杨彻直欲倒吸凉气。

他光是神念探查的范围，就有上千里的方圆。

“那我岂不是平时就在这种大能的探查之下生活？”杨彻瞬间有些脑袋发懵。

在亲身体会到之前，他对这种力量的威能根本没有实际概念。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敛息诀真的能避开这种存在的探查吗？哪怕是千里之遥？

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力的被监视的感觉。

无论是在赤荒秘境，还是在外界，只要周边千里范围内有这样等阶的存在，那自己的一切举动不都是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探查之下？

“蝼蚁。”

杨彻心中猛然升起这个评价，但却是代入了别人的视角来评价自己的。

修为太低，就只能活在高位格存在的监视下。不过再一想，对方或许根本就懒得看你...他们随便闭个关都数百上千年，而你的修为极限的寿数也活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