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还还活着也是我们后来才确认的，至于怎么知道外面那个吴三醒是解连还假扮的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虽然涉及到一些东西，但我想那应该不是今天的重点。”

吴三醒三言两语岔开话题：“这些年我将计就计一直隐藏在暗处，却发现当年西沙的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的水太深了，而我们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卷入了漩涡之中，今后余生孜孜以求的不过是逃离这个漩涡而已。”

他的表述太过沉重，而且情绪很真实。

陈文锦叹了一口气：“小张，麻烦你去把吴斜带过来，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

小哥有点犹豫，他知道陈文锦这是在支开他，但吴斜确实也应该到了，这里的缝隙四通八达，如果不在最开始就把人找到，后面再想找几乎不可能。

他最终还是站起身，带上兜帽往外去了，路过廖星火时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廖星火觉得小哥似乎对他使了个眼色，但不太确定。

小哥离开之后，陈文锦用一次性毛巾沾水擦净了脸上的泥，吴三醒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看得很专注。

那种令廖星火无所适从的感觉又来了，他都想出去找小哥了。

擦完之后，陈文锦轻声提醒：“……三醒。”

吴三醒身体一僵，脸上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点点头，站起身。

“星火，以后我还会联系你。”吴三醒对廖星火说，“注意你身边的人。”

廖星火蹙眉：“你要走？难道你费尽心思来到塔木陀不是为了拆穿解连还吗？”

吴三醒失笑：“为什么要拆穿解连还，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作为一个死人去查，但吴三醒不能死，他替我当吴三醒有什么不好的。”

“那你来塔木陀就是为了给我讲一个故事？”廖星火并不觉得吴三醒来这里没有他自己的目的。

“他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陈文锦突然出声，她笑笑，“可能也是见你和小张最后一面，考古队只剩我们几个了。”

廖星火哑然无言，吴三醒摇着头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剩下两人沉默一会儿，陈文锦坐到廖星火身边，捏住他的手腕丈量了一下，语气很轻：“果然……”

廖星火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果然？”

陈文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十九年前西沙考古队的合影，当时廖星火还没来，照片上只有十人。

“这是我，这是小哥，这是解连还，吴三醒是摄影师。”陈文锦一一指过，最后落在一个偏着头看不太清脸的男人身上，“这是齐羽，他不太喜欢拍照。”

“我们在海底墓遇到了一些事，除了吴三醒和解连还，其他所有人都被人动了手脚，而我们之所以能发现被动了手脚，是因为有些人变化得很快。”

“那种变化就好像是跳过了死亡这一步，从活人变成了尸体，但齐羽和我们都不一样，他返老还童了。”

廖星火之前就有所猜测，此时也很镇定：“是你之前给我的那个药丸吗？”

“那是尸蟞丸。”陈文锦从口袋里拿出荷包，没有打开，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这也是我们后面才查出来的，资料我都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如果能从这里离开，就去看看吧。”

“我们继续说齐羽，他虽然返老还童了，但也成了怪物，现在恐怕跟小孩玩偶差不多，轻易不会离开藏身之处。你和我不一样，你没有尸化，却和齐羽当初很相似。”陈文锦把荷包放回兜里，“这也是我最近才确定的。”

廖星火定定看着自己的手腕，皮肉之下仿佛潜藏了什么怪物，随时要撕开这副皮囊。

“所以，你是有机会出去的。”陈文锦说，“如果我们都是实验品，你一定是最成功的。但这也意味着……幕后的推手一定会重新关注你。”

廖星火眉头一挑：“重新？”

陈文锦点头：“十九年前，恢复自由的第三个月，你忽然晕倒了，一晕就是十九年，我想你的身体一定有很特殊的地方，尸蟞丸的服用启动了身体的防御机制，通过昏睡来延迟变化。前几个月我的身体开始尸变的时候，你还没醒，我本打算将你托付给吴三醒，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你苏醒了，却也失忆了。”

廖星火想，这十九年单方面的相处，才是陈文锦真正把他当朋友的原由，否则仅凭十九年前短暂的相处，很难和陈文锦这种人交心。

“至于你为什么会失忆，恐怕也与你的特殊之处有关，以后就要你自己去探究了。”

陈文锦说完，变得很疲惫，这么多年了，她找到了一些东西，却也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廖星火和她并排坐着，无言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吗？”

陈文锦笑了：“我想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你错过的东西太多了，我很难一下全部告诉你，所以等你从塔木陀出来后第一时间去找我留下的资料。之后……跟紧吴斜。”

廖星火应得很爽快：“好。”

这时，小哥把吴斜带过来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之前的话题。

小哥一进来，目光就定在廖星火身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在他之后的吴斜显然刚经历一场蛇潮袭击，身上涂满了泥，看到缝隙里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星火！等等，你是……文锦阿姨？”吴斜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好几次张嘴都没能吐出完整的句子。

陈文锦站起身，面上表情很柔和：“吴斜。”

吴斜渐渐冷静下来：“文锦阿姨，真的是你。”

廖星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很累，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越来越远。

忽然间，一双手用力地推了一下廖星火。

是小哥，他低声说：“听。”

原来是陈文锦在讲那过去的事情，讲着讲着差点和吴斜吵起来。

廖星火也忍不住叹气。

陈文锦跟吴斜说的内容少了很多关键部分，比如说尸蟞丸，再比如说吴三醒其实还活着。

这也让廖星火清醒起来，他想吴三醒和陈文锦对他应该也有所隐瞒，但有小哥在场，大致的内容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少了一些关键环节。

比如陈文锦是如何知道吴三醒还活着的，是吴三醒去找了她，还是她偷偷回去之后发现了解连还露出的马脚。这些隐瞒的部分，恰恰很重要，但与廖星火又毫无关系，他只与西沙海底的事情有联系。

说不定，吴三醒和陈文锦其实早就卷入了一些事情，西沙不过是故事的高潮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廖星火可以忍受这种隐瞒。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目前只有去过陈文锦口中的终点，才能去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那星火呢？”吴斜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难道星火是你和三叔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