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关于黎蔟父亲的去向，吴斜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了，黎蔟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爸呢”其实是一句扯开话题的话。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沉默了一会儿。

吴斜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一遍，就见黎蔟突然转过身，少年的身形不知何时变得宽阔许多。

“算了。”黎蔟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你就当我没来过吧。”

这不是别扭，也不是客套，黎蔟从来不跟吴斜玩儿那一套，他只是感觉茫然，来之前满肚子的话，真正见了吴斜他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等。”吴斜双手叉腰，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无奈，“来都来了，大晚上的你想去哪？在这儿住一宿吧，房间很多，挤不到你。”

黎蔟也不忸怩，转过身还是那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谢谢。”

吴斜深感复杂。弄成这样都是他的原因，面前的年轻人之所以会是如今的样子都是拜他所赐，他亲手种下了因，迟早会尝到果。

可是他不后悔，永远也不后悔。

30.

晚上吃饭的时候，黎蔟暗自打量小哥。

这个在此之前从未真正出现过却又存在感十足的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同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多出一条手臂，也没少长一只眼。

他看起来格外沉默寡言，一顿饭的功夫一句话也没说，吃饭的速度很快，一筷子菜一筷子饭，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顶多白斩鸡多吃了一些，其他的没什么。

黎蔟很快收回视线，不再对小哥好奇，与此同时，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张照片。

吴斜钱包里的照片。

漫天黄沙与相中人的白发缠绕在黎蔟的视野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沙漠，脚下永远是不知轻重的，踩下去会往下陷，呼吸带着一种干燥的疼。

他或许永远也走不出那片沙漠，而那张照片就是他意识到命运起点的时刻。

不是遇到黄严的小巷，不是梁挽的公寓，也不是踏进沙漠的一瞬间，而是拿起那张照片的时候，那一刻，他听到了命运的洪流声。

要是他稍微有些艺术细胞，可能会是第二个贝多芬，可惜他没有。

陷入思绪的黎蔟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其他人在使眼色。

准确来说是王胖子在跟其他人使眼色，他早就注意到黎蔟那小子在偷摸打量小哥，一下就精神得如同挖到了猛料的狗仔，眼睛挤吧挤吧地跟桌上其他人使眼色。

解雨辰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黑眼镜似笑非笑的，吴斜瞪了他一眼，小哥根本就没看他。

王胖子……王胖子顿觉无趣，要是星火在这儿，两人指定能用眼神刷弹幕，可惜星火搁水里泡着呢。

这满桌饭菜怎么就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31.

黑眼镜很好奇一个问题，他特意凑到小哥旁边，哥俩好地搭着小哥的肩膀，用一种密谋的语气问道：“哑巴，你说星火在水里会不会泡皱？”

“……不知道。”小哥抬手拍开黑眼镜的手，顺手拍了拍衣服，没有搭理黑眼镜故作受伤的夸张表情，“你可以试试。”

“啧，怎么蹲了十年的青铜门还变坏了。”黑眼镜本意就是想哄小哥进水里泡着，没想到小哥不上套。

小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拎着黑金古刀往外走。

在别墅里老实待了一周之后他就又开始巡山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待不住，王胖子说他是山里蹲蹲太久了，所以闲不住。

吴斜觉得他是天生有一种控制欲，他这种控制欲和小花的还不太一样。小花是喜欢将所有事情的走向控制在自己能操纵的范围里，不犯病的时候也就是思虑比较多，万事有备用计划，犯病的时候就是会变鬼畜，好在一般情况下他都不犯病。

而小哥呢，他是必须确认周围的所有情况，包括路线、是否存在威胁、有无产生变化等等，尤其是现在住在山里，不可控因素太多，他如果不定期踩点恐怕晚上都睡不着。

吴斜在不考虑自己的情况下发现，综合来看他们这五个人也就王胖子和黑眼镜似乎比较正常。

黑眼镜听到吴斜和王胖子闲聊内容简直要笑岔气了：“谢谢夸奖，实在是谢谢夸奖，我这徒弟没白教啊，今年过年师傅给你封个大红包。”

难得财迷要破财，吴斜也就没拒绝。

然后过年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还算厚实的红包，一打开里面是十张蓝票子。

吴斜：“……行吧，聊胜于无。”

他这时候已经回了长沙，毕竟是过年，还是得回去吃团圆饭，不然一家人都不会愿他的意。

“咳咳。”吴斜低咳两声，掏出手机把十张蓝票子拍了张图片发给王胖子吐槽。

“小斜，你是不是感冒了？这两天听你一直在咳嗽，要不要给你买点药？”吴一穷正在嗑瓜子，听到咳嗽声有些担心。

吴斜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没事，昨天站阳台抽烟冻着了，过两天就好，小感冒没必要喝药。”

“天天抽烟，回头抽出个病来我看你怎么办！”厨房里传来一道教训的女声。

吴斜笑了笑，跟吴一穷对视了一眼，父子俩都不敢吱声，这时候要是顶嘴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等到厨房里没动静了，吴一穷才小声道：“你二叔昨天跟我说了，那个小满哥不愿意在家里待，每天急得不行，你下回去乌泽带着他吧，好好的孩子成天急得掉毛。”

吴斜点头：“翻了年我带他一起去乌泽，他那个体型托运太遭罪了，回头蹭小花的飞机过去。”

“我说你们小哥俩天天在乌泽折腾什么呢，什么项目都十年了还没做好？你们不会是被骗了吧……”吴一穷这么想着，连瓜子都嗑不下去了。

吴斜敷衍道：“正事，你们别操心了。妈——你好了没有？二叔问我们怎么还不过去！”

“来了！”

年味融合在欢声笑语里，吴斜在心里默默道：

新年快乐。

又是一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