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白牧丞怀中，将药汤一勺勺喝完，焰灵姬从未体味过的幸福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过往的时光之中，她真正开心的时间很少，现在所感，久违而弥足珍贵。

年幼时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也不知所踪。

她孤身一人在无边黑暗中漫浪，在食人美色的男人堆中用尽手段保全自身，随后追随天泽。

概括起来很短，不过是几句话。

可亲身经历中却是无比的漫长，无比的煎熬。

其中苦难将幼小心灵敲打得支离破碎，顽强的意志又将碎片不断重组，最后在黑暗中磨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逐渐被染色，逐渐会隐藏。

对天生丽质，如玉如仙的美貌，也有几分驾驭的能力。

然而，却始终规避不开它带来的波折，以致于饱受牢狱之灾，屡屡险些失身。

“小郎君——想知道我盗取蛊母的初衷吗？”药汤喝完，焰灵姬一把扯住正想扶她躺下的白牧丞，继续倚在其温实的胸怀里，出声问道。

白牧丞柔柔一笑：“你内伤外伤都很重，先好好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

焰灵姬摇摇头拒绝：“小郎君觉得，以蛊母的价值，能够为我换来所谓的自由吗？”

白牧丞闻言顿时一愣，双目微凝，迟疑少许，方才开口道：“可它给你带来的，不仅仅只有自由。”

焰灵姬自然知道白牧丞言外之意是什么。

“可是无论出于什么立场，什么角度，我所作所为，远没有达到背叛的程度，自然不会受其诟病，只是心里总感觉有些莫名的亏欠。”

倘若白亦非提出以她换蛊母的条件，天泽多半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其间种种撇来撇去，勉强算两清。

天泽的收留不等同于救命之恩，没有天泽，她照样能顽强活下去，只是命运与际遇会不同而已。

“话说，小郎君可知我为何要换取自己的自由？”焰灵姬睫毛闪闪，对白牧丞问道。

白牧丞陷入疑惑。

主动抛开主仆关系，由此可见，她已经迈出需要强大勇气的一步。

“获得真正的自由，对于你来说，完全不是一时半刻间能做出的选择。”

“因为你未来的命运，即将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改变，与本不该产生交集的东西紧密联系在一起。”

白牧丞所指，即是焰灵姬想脱离天泽一伙，转而产生加入君子轩的意向。

四海之内敌人居多，白牧丞往后的路可不会平静，必然会伴随着鲜血与风雨。

“紫女姐姐曾经对我说过，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人发生地覆天翻的改变，甚至摒弃苦心坚持的原则。”

“之前，我大抵觉得是玩笑之言，没有太过在意，可当事实切实降临在我身上时，才不得不信，所言非虚。”

“不得不承认，我还是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所以，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做出选择不付诸行动，并不奇怪。”

“好，我都知道了，快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白牧丞揉揉焰灵姬脑袋。

“郎君，我想吃你烧的饭——”

白牧丞目光柔柔对上焰灵姬含情的双眸，接收着其中传来的意动。

真情袒露之言听与耳中，白牧丞霎时感觉到头皮上的麻意席卷全身。

当遥不可及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两份情意双向奔赴……何其幸运！

昨夜诀别时的一番言语，确实处于及时止损，可未曾料到会演变成为欲擒故纵的戏码！

再联想到紫女早晨的有意退让，白牧丞心中的罪恶感直接拉满。

应下猝不及防的撒娇，吩咐人取来早晨烧好的饭菜，亲手喂给焰灵姬。

之后又被缠住，只好坐在床边，直至焰灵姬沉沉睡去，方才离开。

事了，时间也接近正午时分，韩非此时也匆匆赶来。

一路小跑到正仰卧摇椅上，慵懒晒着太阳的白牧丞身边，急声问：“牧丞兄，蛊母可拿到手了？”

白牧丞闻言满脸惊异：“早朝时白亦非难道没有提及昨夜事情分毫？”

韩非摇头：“未曾——”

“昨夜接到天泽消息，点定今夜交换。”

“看来，白亦非还沉得住气。”白牧丞轻蔑一笑，接着正色道。

“韩非兄，太子对于夜幕来说很重要，可是对你来说，是与否，权在一念之间。”

“无论韩王安放出的态度如何，机会都近在咫尺。”

“太子，红莲，蛊母，驱尸魔，确实存在等价交换的可能，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又有一个人加入进来，价值似乎失衡了。“

“蛊母本就是由我所得，而加入的人更是与我关系莫逆，不可能被排除在外，因此，太子与红莲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人。”

韩非听言，眉头瞬间紧紧扭在一起，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白牧丞本应该不愿意参与其中的，以流沙加入君子轩为条件，推荐弄玉前往的计划方才得以施行。

原本一切都已经策划好，蛊母到手之后，所面临的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白牧丞的行为表明，他韩非全然没有主动权在手中，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之所以觉察到阴谋，是因为流沙尚且还未融入君子轩中，仅是一句简单的口头之言。

既没有人脉资源与信息资源的分享，又没有合作的筹码。

纵使流沙有，白牧丞会在乎吗？

流沙此等行为，在白牧丞眼中，恐怕和三两只萤火虫聚在一起，就妄想与皓月争辉一般，愚蠢可悲。

实际中分毫之力未出，就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妥妥的空手套白狼。

而白牧丞一方，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价值明显是不对等的，白牧丞愿意帮助一人，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再说，白牧丞与他的关系本来就很特殊。

平日里虽然称之为兄，也不过是客套，两人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也不是合作伙伴。

因为没有牢固的合作基础，彼此间的信任都尚且不能建立。

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人还可能是敌人！

之所以说是阴谋，是因为白牧丞之前就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帝王之苑中权与情的关系。

不过，他认为，韩王安即使暗示过，废黜而不见兵刃的结果还是有可能的，并非想象中那样残酷。

可问题就出现在此处。

韩王安之前的暗示无疑已经埋下太子之争的种子，如今白牧丞横叉一脚，双方又倾向于保全红莲。

就局势而言，稍稍不慎，太子之争直接会全面开始。

以韩宇表露出的态度和夜幕的野心来看，即使是无心，即使是不愿，也没有选择，只能被强行卷入……

细思极恐！

返韩后，他掀风起浪少有时，更多的是随波逐流。

长呼一口气，韩非泛着几丝莫名危险的目光停留在白牧丞似笑不笑的面庞上。

“牧丞兄，你似乎早就谋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