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霄认为，也许朝廷的耳目早就已经知道了冬小麦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行动。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有专门的组织在民间打探消息。

洛九霄也从苏通判口中得知，楚国的这个组织名为“侦查阁”

新帝登基这几年，朝政由谢丞相等人把持，侦查阁却一直属于皇帝陛下，无人可以掌控。

她无所谓侦查阁会如何对待她，因为此刻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没有任何倚仗的少女。

此时，远在凉州千里之外的京城，热闹繁华的街道不见荒年之象，随处可见买东西吆喝的商贩以及在路上东张西望的行人。

作为楚国的都城，这里仿佛跟贫穷二字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

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坐落在京城最中心处，勋贵官员的住所隔着一定的距离此起彼伏。

这一日刚刚下朝，小皇帝便按照往常一般来到御书房听人讲述民间的新鲜事。

而今天到来的是侦查阁的另一位从番邦回来的官员。

“你们说远在楚国以北有一个小城竟然种植了冬小麦？”

“是的陛下！”一位官员笑着说道。

“真有意思，冬天竟然也能种出来麦子，苏大人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具体原因臣暂且不知，只听说这是凉州城一个商贾家小郎君的胡闹之举，能否种植成功还不一定呢！”

小皇帝哦了一声，随后就对此事失去了兴趣。

“苏大人，你再与我说说西洋诸国的事，我还记得上次你提过，那里的人身材高大，却不懂武功，头发竟然还有金色和红色的！”

苏豫章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

“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来了！”

苏豫章挑了挑眉，再朝着龙椅看过去，刚才还兴致勃勃要与他讨论外邦之事的小皇帝此刻小脸一皱，好心情一扫而空。

“陛下，太后娘娘唤您过去呢！”

尖锐的女声响起，小皇帝猛然一哆嗦，回头就看到慈宁宫的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苏豫章眉头一皱，不经传唤就进来，这位嬷嬷好大的威风！

再一看小皇帝，其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在这个嬷嬷面前没有半点威仪，他也立刻明白过来，陛下被太后娘娘管束严格，连其身边的人也生出了害怕之心。

苏豫章随即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着小皇帝不情不愿的和那嬷嬷离开。

“苏大人，你明日还能再来吗？”

苏豫章猛然抬起头，他离开楚国多年，刚回来就发现京城变了，楚国变了，而最大的变化竟然是这位执掌大权的帝王。

是询问而不是命令，这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听到皇帝以此态度询问臣子，还带着隐隐的央求之色。

苏豫章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臣不敢不从。”

哪怕是听到这话，苏豫章观察到那嬷嬷也没有半点动容，反而十分不屑的朝着他挑了一眼。

这一刻，苏豫章终于知道他回来以后发现的种种异样所在了。

皇权旁落，就连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也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苏豫章眼看着小皇帝随着那嬷嬷离开，才悄然退下。

临走之前他递给御书房守门的太监一锭银子。

感受到手中的重量，那太监也把不涉及机密的事情全都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苏豫章越问心就越难受，他离开的这些年里朝堂变了，侦查阁变了，一切都变了。

秦侯爷掌控军权，谢丞相执掌朝政。曾经的清正朝堂已然失去了该有的模样。

侦查阁也从收集全国机要信息变成了给小皇帝讲述各地趣事的“说书阁”。

小皇帝体弱，自从登基之后，一直都由太后垂帘听政，没有任何权利，人身自由也被限制，至今都没有走出皇宫一步，因此对外面的新鲜事愈发好奇。

实际上他从侦查阁的其他官员口中也得到了一些真相。

侦查阁由先皇所建，只听皇帝号令，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备受排挤。

为了生存下去，侦查阁的大人们不得不攀附于皇帝陛下，取得其信任和喜爱，这才保留了一点精锐人马。

他去往番邦多年，明着是寻访仙丹灵药给皇帝陛下，实际上是寻访他国的作物。

曾经有番邦之人来到楚国，无意中提到了在西洋各国曾经有亩产极高的一种植物，但是距离楚国千里万里。

当时的先帝笑谈要让楚国所有的土地种上这种作物，便派出他去寻找。

他到底找到了那人所说的作物，名为葛薯，此物产量极高，果腹之感也极为明显。

当他一路坎坷终于回到了楚国的时候，却发现楚国的大多数州府都在经历饥荒。

别说粮食，有些地方就连水都喝不上。

苏豫章原本有信心，只要将来把这葛薯进献给陛下，就可以加官进爵，全族跟着得道升天。

毕竟侦查阁之人不上朝堂，虽说也有些权力。可也要倚仗陛下。

只有立了大功才有可能被提拔好光宗耀祖。

却不曾想陛下驾崩，小皇帝登基，朝堂早已经变了模样。

他手中的葛薯成了烫手山芋，此刻交上去，陛下根本就不会重视，但若是不交，那他千辛万苦多年又仿佛是一场笑话。

侦查阁不再探查机密，而是负责将各地的一些趣事进献给皇帝。如此一来，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没了忌惮，也就不再打压他们。

可随着时间推移，侦查阁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了。

苏豫章想起了在他刚回到楚国没几天，看到的侦查阁收集过来的一些要文。

就是他之前与小皇帝所说的冬小麦。

这个冬小麦一事他在西洋诸国的某个国家也曾听过。

在十月播下麦种，等到来年便可以长出稻穗，五六月收获，这便是冬小麦。

不过对于凉州的冬小麦，他并不觉得可以长成，一是凉州的气候并不适合小麦的生长，很容易将麦种冻死，二是如今缺水，各州府连人和牲畜喝的水都有限，更不用说种地了。